陆励成盯着我的鞋子不说话，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我穿的是一双短靴子，压根儿没鞋带。我觉得丢人丢到了北极，只能干笑着说：“好巧！你来接人？”

    “嗯。”

    两个人相对无语，我也实在想不出客套话，便决定撤退：“那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一步。”

    他从我手里拿过推车，推着行李往外走，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便赶了几步，走到他身旁：“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的。”

    他没吭声，只是大步走着。我小步跑跟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试探地问：“你接的人是我？”

    “是。”

    我摸不透他是什么意思，他主动解释：“今天是星期五，我正好有时间，路过机场。”

    我想，难道你有时间就到机场来散步？当我是白痴吗？

    我保持不自然的干笑表情，一直到坐上他的牧马人汽车，我才反应过来了。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奔驰，两侧的道路旁遍植树木，估计里面藏个什么东西，别人也发现不了。我脑海里浮现出杀人弃尸案，觉得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鼓足勇气才敢开口问：“你知道了？”

    “嗯。”他淡淡地答。

    我开始急速思索如何解释，半晌才小声说：“我怕Linda查到我身上，发现我的简历有问题，所以私下做了一些工作。我只是为了自救，绝没有其他意思。我是不小心发现的，我绝对不会告诉第二人，也绝对没兴趣去探究此事的来龙去脉，我对天发誓！”

    他不置可否地问：“你究竟偷看了公司多少资料？”

    “没看多少，只看了5年来的差旅费用、工资、报表、税表……”好像也没少看，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不足地说，“后来目标锁定到差旅费用后，别的只是随意扫了一眼。”

    他瞟了我一眼，将我坐的椅子后背调低：“我现在要专心开车，你先休息一会儿，回头我有话和你说。”

    我沮丧地躺到椅子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什么样的荒谬想法都有。把东西交出去后，我就意识到，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可总是存着侥幸心理，希望陆励成发现不了。世事偏偏就是这样，什么最坏就发生什么，偏偏我又是捏造简历进的公司，说我不是别有用心，连我自己都不相信。陆励成能相信我只知道这些吗？能相信我没有恶意吗？

    陆励成打开音响，舒缓的古筝曲响起来，我还胡思乱想着，身体却因为疲惫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如置身山野绿地中，皓月当空，清风拂面，我枕着月色沉沉地睡去。

    等我突然从梦中惊醒时，迷迷糊糊中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只一点红光在一明一灭，一瞬间所有看过的恐怖片、鬼故事都浮现在脑海里，我惨叫了一声。

    “怎么了？”陆励成立即拉开车门，吸了一半的烟被他弹了出去。

    我握着他的胳膊大喘气，被车外的冷风一吹，我清醒过来，顿觉不好意思，讪讪地放开他，身上原本盖着他的外套，刚才一惊一乍，我已将衣服蹂躏到脚底下，连忙捡起来，想对他说对不起，话到嘴边又停了，我哪一点需要向他道歉？

    他坐进车里，微笑着问：“这么大的人还能被噩梦吓着？”

    我没好气地说：“人吓人，吓死人！一个小时前，我还在闹市区，刚打个盹儿，就发现自己置身于荒野，还有人假扮鬼火，换成你该有什么反应？”

    陆励成侧靠在方向盘上，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手垂在我肩头，指间还有淡淡的薄荷烟草味儿：“你睡了不止一个小时。若真有鬼，是个男鬼，我就把它捉住，拿到集市上卖掉；若是个女鬼，正好问问她，小倩、婴宁可好。”

    他脑袋里倒不全是数字，不过，我没空理会他的幽默，只是震惊于一个事实，我竟然睡了4个多小时。

    “这是什么地方？”

    陆励成没有回答，发动了汽车，“牧马人”在黑夜中咆哮，一个急转弯，然后飞奔起来。

    “你怎么不送我回家？”

    “我怎么知道你家在哪里？”

    “你不会叫醒我问？”

    他不说话，我气鼓鼓地瞪着他，他看了我一眼，突然说：“你睡着的时候比较可爱。”

    我哼了一声。

    （摘自《最美的时光》 桐华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