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为的人生，开局很好。他天资聪颖，幼承家学，工诗善画，尤擅草书，年纪轻轻就驰名洛阳。后来，他协助于右任编著《标准草书》，深得赏识，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然而，命运发生逆转时，又是那样毫不留情。1944年，洛阳沦陷，他受人鼓动为日本人做事，遂成一生抹不掉的污点，饱受诟病。

    （图片由晁会元先生提供）

    善写草书成名家

    曹明为生于1903年6月，是洛阳老城人，家住三复街。白河书斋主人晁会元先生说，曹姓为当时洛阳大姓之一，曹明为天资聪颖，幼承家学，诗、书、画皆有功底，尤其擅长草书。20世纪30年代初，他已驰名洛阳。

    民国时期，洛阳有4位书匾名家：林东郊、高福唐、李振九、曹明为。也就是说，洛阳城的匾额，主要由他们所书，其中“林东郊翰林名，高福堂榜书名，李振九行书名，曹明为草书名”。

    放眼全国，当时写草书名气最大的当数于右任。于右任是陕西三原县人，生于1879年，和曹明为一样生肖属兔，只是比曹明为大了整整两轮。他是清光绪年间举人，辛亥革命元勋，酷爱金石书画，曾在洛阳收购北魏墓志藏于西安鸳鸯七志斋，其间也得到了曹明为的帮助。

    1932年，南京国民政府迁都洛阳，于右任作为监察院院长再次来洛。他对曹明为颇为赏识，加上对草书的共同爱好，两人交往较多，于右任还对曹明为的草书进行指导，使曹明为的书艺大为提高。

    于右任被誉为“当代草圣”，书法功力十分了得。传说他曾写“不可随处小便”公告张贴，被人将墨宝偷偷揭去珍藏。又因他写的是标准草书，字字皆可分离，人们便将这几个字重新组合，成了“小处不可随便”。

    但在初遇曹明为时，于右任的标准草书还未正式出现。自汉至唐，草书从带有隶书笔意的章草发展成习称“一笔书”的今草，再到奔放不羁的狂草，不仅书写费时，还时常出现“醉来信手两三行，醒后却书书不得”的尴尬，辨识起来尤其困难。于右任立志改变这种现状，曹明为也深受感染。

    为创准草凝心血

    其实，早在1929年，于右任就有了一个想法，要整理那千头万绪、茫茫无所归的草书。1932年，他召集有志于草书改革的同仁，在上海静安寺路成立标准草书社，曹明为责无旁贷地加入进来，成为骨干成员之一。

    然而，要以南朝周兴嗣著《千字文》为底本，从两千多年来浩如烟海的历代草书法帖中选出一千字编成《标准草书》，是一项极其浩繁的工程，想想都令人头大。

    最终，于右任决定放弃章草，以今草作为标准草书的“母本”，并将选字原则定为易识、易写、准确、美丽，称“依此四则，以为取舍。字无论其为章为今为狂，人无论其为隐为显，物无论其为纸帛为砖石为竹木简，唯其以众人之所欣赏者，还供众人之用”。实用，是他追求的主要目标。

    这个团队的骨干成员除了洛阳人曹明为，还有于右任的外甥周伯敏、巩县（今巩义市）人刘延涛等。大家各有分工，如曹明为负责书法部分，刘延涛负责理论部分。相比之下，曹明为的工作尤为繁杂，因为当时摄影技术不发达，更没有复印技术，他只能采用双钩空心字的方法，从历代草书法帖中将字选出，进行整理分类，由大家集体审查、讨论，再淘汰不合选字原则的字。刘延涛曾回忆：“当年社中同人，一灯对坐，每得一字一解，逐一呈请右公主裁，此状历历在目……”

    1936年7月，经过努力，《标准草书》千字文终于完成，初印500册。因为完全不能满足社会需求，《大众》杂志随即进行了影印连载，以促使其流传。人们将标准草书称为准草，认为它是继章草、今草、狂草之后的第四种草书，是草书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曹明为是标准草书社的骨干成员，为此付出了大量心血，也收获了更大的声望。

    人生染污终遗恨

    因为于右任的地位和影响，参与编著《标准草书》的标准草书社成员后来多成名家。如刘延涛成了书法理论家、著名书画家，后进入北平故宫博物院工作，主编《故宫书画》。

    1938年前后，在于右任的提携下，曹明为出任宜阳县县长，在这个位置上干了4个月。其间他来到宜阳花果山，在花山庙路旁的石头上留下了“花果山”三个字，至今犹存。

    关于曹明为的为人，毁誉不一。如现代传奇人物文强生前对曹明为评价很高。文强，生于1907年，湖南长沙人。他出身于书香门第，是毛泽东的表弟，民族英雄文天祥的第二十三世孙。1999年，他在给友人的信中说：“犹记抗日期间，强驻节洛阳，得识一位书法名家，名曹明为。他好行草书，超过了于右任先生，但他十分虚心，全无骄傲之气，而助于老完成了简化（或称标准）之草书……”

    文强抗日期间“驻节洛阳”，是在1942年和1943年。他也精于书法，因此和曹明为结识。

    但是，仅仅过了一年，曹明为的形象就一落千丈，开始饱受人们诟病。其中缘由，要从1944年5月洛阳沦陷说起。

    当时，洛阳城里有一个厉害角色，叫陶木庵。他是江苏无锡人，拥有多重身份：著名收藏家、洛阳“一贯道”道长、北大街南粤菜馆老板，同时还是军阀孙殿英的参议、国民政府洛阳专区专员李杏村的老师，并与当时的国学大家罗振玉有来往。洛阳有不少人攀附陶木庵，曹明为也与他结交。洛阳沦陷后，陶木庵鼓动曹明为替日伪办事，为洛阳人所不齿。

    1952年8月，曹明为去世，年仅50岁。种种往事，终成遗恨。

    晁会元先生收藏有曹明为的几幅书画作品，其中有一幅《青松图》，上有题诗：“雨过琴书全带润，风来翰墨尽生香。偶然画出青松树，只待他年作栋梁。”时为1943年初秋，青松犹可傲立，洛阳尚未沦陷。只是，一切已不能重来。

    （本系列到此结束。接下来本版将继续推出“洛阳名山文化”系列，敬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