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里边请。”看韩方在院内停留片刻，老妇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韩方点点头，举步随老妇人进了正厅。

    韩方、玉成相继落座，林筝没说一句话，用冰冷的目光迅速地看了看屋内，默默地坐在他们旁边。老妇人先奉上三杯茶，这才低声说：“夫人在服丧期间不便见客，还请见谅。我这就给三位准备吃的，各位晚上可以到厢房就寝。”

    “有劳了。”韩方点点头，以示感谢。

    老妇人刚刚离去，韩方就看到门口探出个小脑袋，大眼睛滴溜溜直转，还在他们三人身上来回打量着。韩方喜欢孩子，便招手示意他进来。那孩子也不胆怯，随即进了屋。韩方笑吟吟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阿宇。”这孩子倒不认生，说起话来声音脆脆的。

    韩方细细打量，见这孩子十一二岁的样子，浓眉大眼，很机灵。韩方指指院外的白灯笼小声问：“阿宇，这……”说到这里，韩方又打住了，毕竟是借宿，打听这些事不太合适，所以就住了嘴。不过这孩子很机灵，看到韩方欲言又止，便毫不忌讳地说：“家里死了人，是我爹。”

    “你爹？”韩方心中有些狐疑，甚至有些惊讶。这孩子看起来不小了，也应该明白生死的含义，父亲死了，他却没有一点儿悲伤，这有些不太正常。

    “对啊，是我爹，不过我和他没感情，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孩子看韩方的表情有些僵硬，便补充道。

    哦，这孩子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或许他父亲常年在外做生意吧。韩方怜惜地摸摸孩子的头，不打算问下去了。但阿宇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他的脸上有了喜色：“大伯，虽然我没有见过父亲，可听我娘说，我爹可厉害了，他还在京城做过官呢，据说是和皇上差不多大的官。”

    看到阿宇说得很有兴致，口气还挺大，韩方不禁一乐，笑问道：“哟，这官可够大的！伯伯也是从北京赶来的，你说说你爹的名字，看看我认识不？”

    阿宇眼睛一眨，点点头说：“那你肯定认识我爹，我娘说他可厉害了。哦，他叫刘云轩。”

    孩子的话音刚落，不仅是韩方，就连旁边的林筝都把头转了过来，此刻终于明白了，他们竟然误打误撞到了刘忠的老家。据说他入宫前叫刘云轩，后来改名为刘忠，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刘忠的老家竟然就在清溪县。

    同时，韩方也明白了孩子话中的意思，刘忠是皇帝的“替僧”，按照常理，那还真和皇上不相上下了。或许是女主人不愿直言提起，所以告知孩子父亲在京城里做大官。

    当然，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所有的“替僧”都是太监，太监怎么会娶妻生子，且有这么大的家业？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韩方低头沉吟的时候，房门又被推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妇女，脸色苍白，眼睛微红，似乎刚刚哭过。她虽然保养得不错，但岁月的痕迹还是刻在了脸上，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头发也有了一些银丝。进屋后，她用眼睛一一扫过室内之人，最后将目光停在了韩方身上。她先微微点点头，然后轻声说道：“听闻先生从京城来，所以过来一见。”说到这里，她朝阿宇瞪了一眼，声音变得严厉起来，“还不回去睡觉！”

    “娘！”阿宇撒娇不想走。妇人提高了声音：“睡觉去！”这孩子看了韩方一眼，不情愿地推门出去了。

    “小孩子不懂事，请先生见谅。”妇人走过来，搬过凳子轻轻坐下。

    韩方点头，并没有点破刚才的事情。原来，就在他们和阿宇聊天的时候，门缝处突然多了一双眼睛偷偷向屋内张望。当孩子提到“刘云轩”这个名字的时候，那双眼睛不见了，随即妇人推门而入，显然刚才她在监视他们。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刘云轩死了，说不定可以从这个妇人嘴里探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当然，还有个人比韩方对这事更感兴趣，那自然是玉成了。他此时犹如坠入了迷雾之中，脑子里非常乱：刘忠是一个太监，这会儿又是他孩子又是他老婆的，究竟怎么回事？

    （摘自《龙砚——绝命追踪83天》 澹台镜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