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句话你别难受，到时候你伤心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宁安安说，“别陷得太深。你们两个不可能。”

    我没问她为什么，提着我的书包就下楼了。

    沥川还在楼下等着我。我们一起往前走，地上有人扔橘子皮，我差点滑倒，被他及时拉住：“小心。”

    “我走路老是不看地。”我说。

    “我倒是经常看地，我替你看着。”他说，“不过，你得一直牵着我的手才行。”

    说完这话，他握住我的手，好像要时时照顾我，以防止我摔倒的样子。

    “今天我找了个近的位置停车，不用走到校门口。”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幢红色小楼。

    “那是校长的办公室，三个校长的车都停在那里。”我说，“你慢慢走，我先去侦查一下，看你的车被拖走了没有。”

    “你去，我在这里歇一会儿。”

    学校是园林式设计，到处都有椅子。他找到一个木椅坐下来，脸有些发白。

    他是高位截肢，带着假肢走了这么远，怎能不辛苦。我没有离开他，陪他坐下来，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问他：“要不要喝水？”

    他摇头。

    坐了片刻，我们又站起来继续走。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车驶过来。等我和沥川一起走到停车场，那辆奔驰车也驶进了停车场。我一眼就看见了沥川的车，然后我用力拧他的手。

    “又怎么了？”

    “沥川同学，你停车也不找个好地方。你停的是校长的车位。”

    “那个位置应当是残障车位吧。”他说。

    “这不是美国，同学。”

    那辆奔驰车在我们面前停下来，似乎在等着我们把车开走，把车位空出来。

    我小声说：“沥川，快上车，我们快走。”

    来不及了。车门打开了，一个银发老者走出来，他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

    “他是刘校长。”我的手在发抖。

    “他是校长，又不是鬼，你怕什么？”沥川牵着我的手，向老者微笑，“刘校长，您好！”

    我彻底无语。

    “你好，你是？”

    “王沥川。这位是我的表妹，谢小秋。大学一年级的学生。”

    我红着脸说：“刘校长，您好。”

    “小同学，你找我有事吗？”刘校长和气地握了握沥川的手，又握了握我的手。

    我无语，用力掐沥川的手心。

    “是这样。小秋初来乍到，对学校的生活还没有完全适应。她认为我们大学的设施、制度还有不够完备地方，想向您提点建议。”沥川侃侃而谈，完全不理会我。

    沥川老兄呀，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哦，我们很重视学生对学校的意见，谢同学，你愿意到我办公室里来详谈吗？”

    “这个……她比较紧张，还是在这里谈吧。谢同学，你和校长谈，我去把车子倒出来。对不起，刘校长，我只是临时停车。”

    “不要急着倒车，这里有多余的车位，我的司机会把车停好的。”校长从容道来，非常有风度。

    我结结巴巴地说：“校长，我认为女生宿舍给水时间……太短。一天只来3次水，根本不够用。”

    “我们正在讨论这个问题。相信下个月就会有新的举措。”

    “我是从偏远地区来上学的，学校食堂的就餐标准太高。饭菜价格太贵。我们负担不起。”

    “嗯。”校长说，“你表哥看上去很有钱，让他资助你一点。你努力学习争取奖学金。”

    “我认为学校奖学金的体制有问题。”我豁出去了。

    “体制有问题？”校长眯起了眼睛。

    “奖学金应当分成两类，一类是助学金，是帮助生活困难的学生学习的。再一类才是奖学金，全凭竞争，以分数定高下。”

    “同学，你是哪个系的？”校长问。

    “英语系的。”

    “那你用英文写个proposal吧。你写，我们开会讨论。讨论的结果我通知你。”校长一直在微笑，“我还有一个会，先告辞了。”

    校长走了，沥川站在车门边，抱着胳膊看着我，浅笑。

    我咬牙切齿：“王沥川，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看，你不是说得很好吗？”他继续打趣。

    “那个proposal，我根本不会写。”

    “你写，我帮你改。我只改措辞，你自己修正语法错误。”

    （摘自《沥川往事》 施定柔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