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川,”我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今天是大年三十。我爸爸不要我,我姨妈不需要我,而你孤身到异乡,为了我从厦门飞到北京,从北京到飞昆明,我最应该陪的是你。今晚,就算我爸找到这里,把我大卸八块,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他笑了,转身过来吻我的脸和额头。
“你喝酒了?”我闻到一丝酒味,还有他一向冰凉的手是烫的。
“一点点,啤酒。”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
“你在发烧?多少度?”
“可能有一点,没量过。”他拿开我的手。
我正想说话,汽车驶过一个月亮形的小湖,缓缓地停在一座华灯四射的大厦面前。
招牌上有四个大字:翠湖宾馆。
宾馆的大厅有足球场那么大,四面放着考究的沙发,沙发背后种着竹子。我一路跟着沥川上电梯,进了他的房间。
那是一个套间,中西合璧,极尽奢华。他替我脱下外衣,挂到衣柜里。
“是秘书给你订的这家宾馆?”我问。
“是她订的。不过,我也是慕名而来,听说这里的套间设计出自I. M. Pei之手。”
“谁是I. M. Pei ?”
“贝聿铭老前辈。”他说,“我格外喜欢他的室内采光,而且我也喜欢玻璃。”
看着我似懂非懂的样子,他笑了笑说:“城市的摩天大楼像一只只空间巨兽,只有玻璃可以把它们藏起来。”
他的办公室里摆着3个21英寸的苹果显示屏,另一张桌子上有一幅巨大的设计草图,旁边是几个空空的啤酒瓶。桌下是他的轮椅,非常轻便,重量不到13磅。椅垫是根据他的身体特制的。沥川绘图有时需要坐很长时间,只有坐在这张轮椅上才不会太累。
我在想,每次旅行他一个人走路都够难的,还要带上这些东西出入机场,显然不方便。
“你的手提电脑不够用吗?”我问,“为什么还要这么多的显示器?宾馆连这个都提供吗?”
“不提供。”他说,“我不喜欢看小的显示屏,这些都是我在这里买的。”
“可是,要是带走的话,岂不是很麻烦?”
“我不带走它们,用完了就捐给宾馆。”
“这个……太浪费了吧?”
“不算浪费,如果能用它弄出好的效果图的话。”他眨眨眼,“有句老话叫什么来着,工什么,器什么。”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就是这句话。”他斜倚在墙边,看着我。
“什么时候到的昆明?”
“你爸骂我,听那架势好像你遇到了麻烦,我第二天就来了。”
“那么,”我说,“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待在这里有半个月了。”
“反正我有很多事要做,有很多图纸要画。住哪里都差不多。”他耸耸肩,表示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去洗澡,出来没衣服换了,只好穿他的衬衣和短裤。我洗澡时他去订了一份晚餐,我狼吞虎咽,一扫而光,都不知道是些什么菜。
“三十晚上,你通常会做些什么?嗯?”他从身后搂着我的腰吻我。
“吃完年饭,到我外婆家看春节联欢晚会。”
“我不喜欢看电视。电视太嘈杂。我们一起读书,好不好?”他说,“我的包里有一本《哈姆雷特》。”
沥川一向不这么酸的啊,这是怎么了?我觉得他的脸很烫,呼出来的气体也很烫,手也是热的。于是,我说:“什么哈姆雷特,瞧你胡言乱语的,你一定发烧了。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不看医生。你洗完澡好香,我就要看你。”他让我坐在床上,自己拿着毛巾替我擦干头发。我伸手到他的腰间,解开他的衣扣,感觉他的小腹滚烫。
我说:“站了那么久,累不累?坐下来吧。”
他按住了我的手。
“怎么了?”
“我身上过敏,长了不少大包。你别看了。”他说。
我吓了一跳:“过敏?”
我推开他的手,掀开他的衬衣。然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身上长了很多红色的包,个个都有铜钱那么大。除了上身,手臂和腿上也有。我脱掉他的紧身短裤,发现受伤的那侧身体也长着两个,一前一后。
“这么多啊!你看过医生了吗?吃过药了吗?”我着急了。
(摘自《沥川往事》 施定柔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