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早恋是此次会议的批判主题,姚千岁将我安排在最后出场。班主任对我不放心,特意跑来对我进行战前动员和技术指导,他说:“等会儿你千万不要紧张,一定要控制好情绪。”
“你怕我被吓哭?”我有种受辱的感觉。
班主任说:“不是,我担心你在严肃的场合笑场。”
我怀疑这几位仁兄是来角逐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的,他们站在话筒前声泪俱下地作检讨,任谁看了都能感受到他们的悔恨之情,但检讨之后他们往外走,泪水尚在便对我挤眉弄眼,甚至偷偷地打出一个象征胜利的V字手势。
在下非常感激他们做出的表率。
终于轮到我了。站到话筒前面读检讨书时,我尽量不抬头张望,语气如同致悼词般沉重。待我读完了正要完美谢幕之时,副校长却开始发表有关早恋危害的重要讲话,全然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未退场的少年。我非常困窘,杵在镜头前面被全校数千双眼睛盯着,那种滋味简直度秒如年。
不知道副校长说了什么,姚千岁突然对我发问,所有人都看着我,我一头雾水地啊了一声。
姚千岁将问题重复一遍:“吕钦扬同学,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没有感到后悔?”
当时我就震惊了。心想你又不是没看过我那封情书,写得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甚至发誓这辈子非凌一尧不娶了,你现在竟然问我后不后悔?我就算真的后悔了,也不可能当众说出来啊,否则以后还怎么混?
少年的尊严遭到赤裸裸的挑衅。
面对数千双眼睛,我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我盯着镜头说:“我不后悔。”
那天傍晚的天气非常好,走出学校演播室,西边是一大片火烧云,我的白衬衫都被映得红彤彤的。此时正值放学时间,各个班级的学生拥出教室直奔餐厅,许多认识或者不认识我的人冲着我打招呼,高声喊着我的名字,连年轻的男女老师都意味深长地对我笑着。
经过凌一尧所在的班级时,几个女生拿着饭盒走了出来,其中一个便是凌一尧。她抬头看见我,立即像见了鬼似的退了回去,而其他女生趁机起哄,悠长的“噢哟”在走廊里回荡着。
我就像阿Q,经历此生最为辉煌的时刻,迈出的每一步都像踩在软绵绵的云彩上,仿佛自己是一个凯旋的盖世英雄。
我为一时的倔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惩罚等级由警告升为记过。星期一的全校晨会,别人都在操场上聆听教师的训导,而我一遍又一遍地冲洗那个简陋又臭气熏天的厕所。冲完厕所之后,我淡定地走过队列前面的那条煤渣路,手里的铁皮桶咯吱咯吱地晃荡着,相当拉风。
这些幼稚又狂妄的举动,用现在的话说是在“作死”,但在当时足以让我成为全校的三大“奇葩”之一。更悲剧的是,另外两位入榜者也是我的死党,大乔和子石。我之所以鼓起勇气给凌一尧写情书,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和这两个人打赌了,他们说如果我能追到凌一尧,他们就绕着操场裸奔一圈。
当时周杰伦才出道,大乔就成为他的铁杆粉丝,一曲口齿不清的《爱在西元前》反反复复地哼唱着。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他特意买了一顶鸭舌帽,有时连睡觉都不愿脱下来。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最终他成功地进入一年一度的全校文艺会演名单。为了向全校师生呈现一场完美的音乐盛宴,他更加卖力地排练,期待全校的小美女都向他献花。
然而,正式演出的那天,他竟然当着数千师生的面忘了词。他下台后并未气馁,而是继续苦练这首歌,几天以后的一个傍晚,他偷偷翻窗潜入学校总控室,对着麦克风将《爱在西元前》重新清唱了一遍,歌声传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子石同样是个人才。
在我们学校隔壁,有一所职业高中,相比之下那里的男生比较彪悍,女生也更会打扮。子石缠住了隔壁职校一个妹子。
职校的几个痞子找子石挑战,子石舞着扁担,光着膀子把对方揍得哭爹喊娘。
(摘自《与我十年长跑的女友明天要嫁人了》 李海波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