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回头观望时,那盒巧克力不但已经被拆开,而且被分为等量的三份。在那一刻,我突然醒悟过来,我为什么会与这俩货齐名了。
那天晚自习之后,凌一尧终于收拾课本离开教室,而我远远地尾随着她,手里紧握着分来的巧克力。走到一个光线黯淡的楼道口,趁四周没有别人,我赶紧上前拦住她的去路,摊开手心将巧克力递了过去。那巧克力几乎被我的体温融化,有些扭曲。而在她抬眼看我的一瞬间,我内心微微一颤,陡然想起递交情书的那个夜晚。
“什么呀?”她低声问道。
我说:“巧克力……”
她望着那巧克力,又望了望我,最后还是小心翼翼伸出右手。但她的手太小,盛不下那么多,我壮着胆子拉开她的衣兜,将巧克力全部装了进去。
她咬着嘴唇,羞答答的。
“你先下去吧,我等会儿再走。”我说。
底下的楼层有其他班级的学生走动,我们俩的关系太特殊,不太方便走在一起,错开一点才能避开那些风言风语。
“嗯。”她点头应道。
我趴在拐角的扶手上,俯瞰着她沿着楼梯一层层地走下去的身影,突然我惊奇地发现,所谓“爱屋及乌”,它的表现几乎立竿见影,当你爱上一个女孩时,你会爱上她平日的一颦一笑、姓名的一笔一画,甚至连她的脚步声也悦耳空灵。
在巧克力事件之后,我和凌一尧的关系莫名其妙地出现好转,仿佛她轻易就被几块巧克力贿赂了。我们之间那层隔阂以及我曾经对她的怨恨,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不言不语的默契。不过,每次在校园里相遇,我们都与以前一样互相视而不见,但我还是清晰地看见,她的嘴角总浮现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微笑。
“你眼瞎啊,她一直板着脸,哪里有过微笑?”大乔非常直白地反对。
子石也挠着脑袋,一脸困惑:“难道这就是皮笑肉不笑?”
我只能慨叹这两个蠢货的无知,告诉他们有些东西“只有相爱的人才能体会”。
凌一尧后来说,那大半年里我们是在用意念谈恋爱,没有一句对白。
当时,学校正在申请“国家级重点示范高中”的称号。为了迎接素质教育检查团的视察,学校举办了一次声势浩大的秋季运动会,还从体校借了外援来捧场。
那三天全校处于停课状态,对我而言这不过是另一个形式的假期而已。然而,科代表对我发出通牒,我这才发现自己竟有整整半套黄冈密卷的作业没写,运动会一结束就要交作业,我不得不加班加点地赶抄答案。
教室里只有两三个人,凌一尧忽然来我们班找一个名叫蒋倩倩的学霸妹子,也是她初中时的同学。我躲在书堆后面,偷看她们低声说笑,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聊些什么,可是看见她眯眼一笑,我也忍不住跟着龇牙咧嘴。
不料,她扭头看见我时愣了一下,双眼瞪得大大的。
我赶紧低头假装写试卷,再抬头时她已经站在我旁边,我一紧张,赶紧把答案纸往桌斗里塞,比考试时被监考老师发现还慌乱。她伸手把那份答案掏出来,失望地说:“我还以为你在认真学习呢,原来是在抄答案。”
我惭愧地说:“偶尔为之……”
她又问:“你怎么从来都不和我说话呀?”
我说:“我怕写检讨。”
她的小脸涨得通红,焦急地辩解道:“那个真不是我干的!我把你那封信夹在英语课本里,被曹老师翻到了!”
我有些委屈地说:“你知道姚千岁说了什么不?他说我是‘害群之马’,自己不学好还去骚扰人家品学兼优的女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都这样说了,我怎么敢再和你说话?”
她将信将疑地说:“姚主任是想用激将法吧?”
我哼了一声,说:“如果我以后有出息,这就是激将法;如果我没有出息,这就是他的神机妙算。不过他也没有说错,我的确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能再过多少年,我还是他手里的反面教材。”
“你后悔了?”她低声问道。
我说:“不知道……”
她说:“不知道就是后悔了!”
我看着她那清澈的双眸,认真地说:“我没有后悔。”
(摘自《与我十年长跑的女友明天要嫁人了》 李海波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