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冲上去逞英雄?”
“我就是不服气嘛,等害怕的时候只能硬着头皮死扛了,没想到居然蒙混过关了。”她说。我可以感受到她在微微颤抖,显然刚才她太紧张了。接着,她高兴地说:“150元钱,够咱们吃一个星期了……”
看着她既紧张又得瑟的样子,我既怜爱又心酸,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穷人的女朋友也不得不抛弃往日的温顺和矜持,为了维护自己的一点利益,壮着胆子在街头与别人争执。
很多人信奉“金钱不是万能的”,并列举金钱不能购买的幸福、健康、善良。但这只是穷人的自我安慰,富人的矫情,金钱可以让一骑红尘献荔枝,也可以雇得妙手回春术,当然,也可以让一个人有足够的资本去行善。
大学毕业之前我在外面实习,一个叫老刘的项目经理便与我讨论了这个话题,作为一个思想单纯幼稚的毕业生,我固执地认为自己无须那么追名逐利,人生无论如何富贵,一日只吃三顿饭,只睡一张床,逃不过生老病死,只要善良快乐就是美满的人生。
老刘说:“给你打个比方。你女朋友很善良,她在路上遇到一个残疾老人,提着篮子卖自家产的草莓,她很同情那个老人,没有讨价还价,直接把草莓全部买下来,回家后你也会因她的善良而感动。可是,如果她兜里只有买菜的钱呢?她只能选择视而不见。你说她的善良哪里去了?”
“被我吃了。”我只能尴尬地自嘲。
凌一尧的手机是大学室友淘汰下来送给她的,摩托罗拉牌的,开合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外面的漆都掉了,已经凑合着用了大半年。我暂时囊中羞涩,没钱给她买新的,于是打算和她交换手机使用,却遭到她的拒绝,她说:“你工作时要见很多场面,别人看到你用这个破手机,会瞧不起你的。”
“那你呢?”我问道。
她说:“我又不上班,手机用得不多,无所谓的。”
话虽这样讲,我的情绪依然有些低落。
她趴在我的后背上,像孩子一样晃来晃去,说:“我对手机又没有什么追求,以前丢手机丢怕了,不如干脆用差一点的,丢了也不心疼。”
我明白,她是在安慰我。
在入职3个月后,我终于成功转正,工资待遇提高了许多。她过生日那天,我买了一个小蛋糕,两人一起做了几个菜,这个生日宴就这样过去了。晚上,她躺在我怀里看电视,我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盒子递给她。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我攒钱买的一部夏普手机。
“喜欢吗?”我满怀期待地问。
她捧着手机看了半天,一句话也不说,我有些纳闷,把她的脸扳过来时才看见,她的眼泪正往下流。我紧张地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
她还是什么话都没讲,转身搂住我的脖子,把眼泪直接往我肩膀上擦,哭得非常委屈。后来我才知道,前段时间有些同学嘲笑她的手机老土,说“50块钱卖给我都不要”。她怕我听了难过,就一直没把这事告诉我。
虽然已经相恋多年,但凌一尧在我眼里依然是一个雅典娜,集性感、可爱、聪慧与善良于一身。她穿着睡裙抬起胳膊晾晒衣裳时,外面的光亮映出她曼妙的身姿;她把我的脸当成镜子左看右瞧,一本正经却又萌兮兮的;她坐在台灯下一边写作业,一边与我讨论自由主义与无政府主义的关系;她明知道行乞的人是骗子,但路过那些人面前时还是忍不住丢下一枚硬币,以求自己良心的安宁。
天气转凉的时候,她开始向朋友学习织毛衣,买了毛线照着图册开始鼓捣起来,并且禁止我偷窥她的杰作。然而,当她的作品终于完成让我试穿时,她才悲催地发现毛衣小了一圈,我被勒得喘不过气,非常无助地看着她。她却气呼呼地拍我的肚子,说:“都怪你,吃得这么胖,浪费我的心血!”
我无言以对——我这身膘是被她喂出来的。
“脱下来,还给我。”她一边说着,一边扒我的毛衣。
“凭什么?这是我的!”
“是你个头啊!我拿出去卖了,说不定还能换几十块钱,总比浪费好。”
为了保住她这件开山之作,我当即发誓减肥,之后几个月我拼命减肥,硬是在本应养膘的冬季瘦了下来。后来,当我能穿上那件毛衣时,却又错过了穿毛衣的季节;再后来那件毛衣也找不着了;如今,那个为我织毛衣的女孩也不见了。
(摘自《与我十年长跑的女友明天要嫁人了》 李海波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