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郑教授再次来看我，他一点儿没客套，劈头就问：“你听说过百瑞莲拍卖行吗？”

    这个名字我依稀有点印象，好像是香港的一家古玩拍卖行。

    “你确定钟爱华和梅素兰没跟你提过这个？”郑教授紧盯着我的双眼，有点不大信任我。

    “绝对没有。”我肯定地回答，“发生什么事了？”

    郑教授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报纸递给我，展开一看，原来是香港的《大公报》，就在头版头条，我看到了一则新闻。

    百瑞莲宣称，他们从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收藏家手里得到了《清明上河图》的真品，计划公开拍卖，所得款项均捐献给希望工程。百瑞莲同时表示，他们愿意与专业的鉴定机构合作，厘清真相。

    郑教授说：“唉，只怕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你说什么？”我一愣。

    “你别忘了，《清明上河图》在国内是不让买卖的。”我无力地坐回到病床上。

    《清明上河图》的真品收藏于故宫，严禁买卖。如果这幅画被证实是假的，那么香港百瑞莲的藏画自然就成了真品。香港还没回归，内地法律管辖不到，届时老朝奉只消把真品通过百瑞莲进行公开拍卖，便可获得一笔巨额资金。

    足足一个晚上，我心神不宁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不知到了几点，枕头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机械地站起身来接电话，里面传来一个冷淡的男人声音。

    “是许愿吗？”男人很不客气。

    “是。”

    对方说：“黄烟烟是你女朋友吗？你知道她出差来南京吗？她让人给抓起来了。”

    “什么？”

    “涉嫌伤人和盗窃二级文物，已经被我们警方给拘留了。”

    我压低了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叫黄烟烟的女人跑到戴鹤轩家里，抢了一件古董，还把他打伤了，来了三四个保安才把她制服。现在派出所已经依法把她拘留，可能以盗窃罪和伤害罪起诉。惹谁不好，偏惹戴老师。”

    我不知道这个戴鹤轩是什么来头，问了一句：“你是谁？”

    “我是看守所的，叫姚天，可别让我等太久。”男人留了个联系方式，然后把电话挂了。

    烟烟说她去南京做几位前辈的工作，怎么可能去姓戴的家里盗窃古董？难道这也是老朝奉打击五脉的其中一步？

    我缓缓站直身子，眼神变得坚毅起来。《清明上河图》的争端也许我没资格参与，但烟烟我绝不会不管。我要离开医院，我要去南京。

    我在黑暗里正换着衣服，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小许，你要去哪儿？”我连忙回头，看到病房门口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老人。

    “刘……刘老爷子……”我的声音立刻结巴起来。

    刘一鸣道：“别站在门口，跟我去外头坐坐，慢慢讲来。”我只得搀着他的胳膊，一起走到外面的走廊上，找了个长椅坐下。

    我别无选择，只得把整个事件说给他听，说了大概一个小时，等我讲完，刘一鸣沉吟片刻说：“我问你，老朝奉这一局，棋眼在何处？”

    “《清明上河图》的真伪。”我立即回答。

    “不错，你要破开这个局，就得找到决定性的证据，证明这两幅《清明上河图》孰真孰伪。只有你，也只有这张底牌，才能拯救危局。”

    “那是一张什么底牌？”

    “什么底牌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是关于《清明上河图》的一个大秘密，但这个秘密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能给你一个名字，此人姓戴，叫戴鹤轩，当年也曾在《清明上河图》鉴定组。”

    我大吃一惊：“仙鹤的鹤，轩敞的轩？”

    刘一鸣颇觉意外：“哦？你认识他？”

    于是我把烟烟在南京遭遇的事情说了一遍。刘一鸣看了我一眼恍然大悟：“你刚才是打算偷偷溜出去到南京救人？”

    “是。”

    刘一鸣看了看走廊上的时钟，说：“事不宜迟，你赶快走吧，方震会帮你安排好的。”

    （摘自《古董局中局2：清明上河图之谜》 马伯庸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