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着双手一摊:“说来话长,你先别管这个了,说说你跟姓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烟烟警惕地看了一眼药不然,撩起长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原来,她按照黄克武的吩咐来到南京后,先拜访了几个古玩名家,然后登门拜访戴鹤轩。这次烟烟打着黄家的旗号,希望戴鹤轩能在拍卖行转型这件事上予以支持。戴鹤轩听了烟烟的要求,满口答应。两个人又寒暄了一阵,戴鹤轩热情地邀请烟烟参观自己的收藏品。在库房里戴鹤轩突然拽着她的手,说要帮她把脉,又说只有高级女学员才能享受他亲自传功,然后要求她把上衣脱掉,以自然之态接收其发功。烟烟哪里能忍得了这种事,抓起一件瓷器砸到了戴鹤轩的脑袋上。
这件瓷器,是宋代汝官窑三足香炉。戴鹤轩揪住烟烟不放,说这是他藏品中最贵重的一件,黄烟烟偷窃不成,将其打碎诬蔑他行为不轨。警察赶到以后,说烟烟的指控没有实据,那件瓷器却是实打实给摔碎了,于是就把烟烟抓了起来。
听完烟烟的讲述,我气得脸色铁青。
戴鹤轩事后还故作大方,说只要烟烟道歉,他就看在黄克武的面子上撤诉。烟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要求,她告诉我,她一点也不后悔这么干,只恨没用力再重一点把戴鹤轩的脑袋砸烂。
会客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烟烟被女警带走了。
从看守所一出来,药不然在我身后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哥们儿,我知道你对我心怀怨恨。不过现在咱哥俩儿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你有什么事,不该瞒着我才对。”
“我瞒你什么了?”
“我一直在纳闷儿,现在弄清那两幅《清明上河图》的真伪迫在眉睫,正是五脉生死存亡之际。刘一鸣把你派到南京来肯定还有别的事,而且那才是正事、大事,我说得对吧?”
这个混蛋眼光倒真是犀利,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动机。戴鹤轩手握《清明上河图》的秘密,这是我必须掌握的,可烟烟也是一定要救出来的。我从走出看守所的那一刻起,就想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药不然很轻易就打听出了戴鹤轩的住所。戴鹤轩有一处私人别墅,在长江边上,黄烟烟之前去的就是这个私人别墅。
我们来到戴鹤轩的私人别墅,不一会儿,出来一个男子把我们领了进去。
我们刚坐定,忽然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深眼窝高鼻梁的中年男人从楼上下来,他身穿青绸唐装,留着一头披肩长发,想必他就是戴鹤轩。
他背着手打量了我们一番,说: “你们是来替黄烟烟求情的?”
“是的,我们希望您能撤诉。”我先投石问路。
戴鹤轩撇了撇嘴,摸着自己的鼻梁骨道:“你们有解决方案没有?没有就别浪费我的时间了。”
我从怀里掏出那枚大齐通宝,轻轻放到桌上:“这样东西,不知能否弥补戴老师您的损失?”
“缺角大齐通宝?”
戴鹤轩一看到大齐通宝,眼睛陡然一亮,俯身就要拿起来细看,我却伸开手把它按住,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去。
“不愧是五脉,底蕴就是丰厚。这东西古泉界找了几十年,想不到一直藏在黄老爷子手里。”他说话时把表情掩饰得很好,可我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的贪婪,看来他对这枚铜钱极有兴趣。
“汝瓷传世的尚有70余件,而大齐通宝传世的只有两枚,物以稀为贵,是否足够抵偿你的损失了?”我说。
戴鹤轩陷入沉思,过了一阵,他抬起头来,露出诡异的微笑:“黄老爷子之前没跟你提过?我的籍贯是杭州,戴熙正是我家先祖。这钱本来就是我家所藏,不知怎么流落到黄老手里了,所以应该叫物归原主才对。”
“你要怎么样?”我追问他。
戴鹤轩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哎,算了。我们修道之人,不该计较这些俗世的细枝末节。黄老肯把这钱送还给我,那就是天大的情分,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他的亲孙女……”我正要接话,他眉头一挑,又说:“……只要这东西真是我戴家先祖的遗物。”
(摘自《古董局中局2:清明上河图之谜》 马伯庸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