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楠木是极为珍贵的木材,质地细密,温润不燥,千年不腐不变色,在古代只有皇家才有资格使用,普通人敢用的话那叫逾制,是要杀头的。金丝楠木制成的东西,在古董市场上十分抢手,哪怕是一串楠木佛珠,都能卖出好价钱。若是谁能有一套金丝楠木的家具,这辈子都够吃够喝了。
戴鹤轩输了赌斗,面色如灰。
我直截了当地说:“我胜了,请您履行诺言吧。”
听到这个要求,戴鹤轩眉毛一挑,眼神里突然透出一丝狡黠:“我认输,我会履行我的诺言。不过你到底是让我履行哪一个诺言呢?是对黄烟烟撤诉?还是让我说出《清明上河图》的秘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刘一鸣让我找戴鹤轩是要《清明上河图》的秘密,而黄克武是让我用大齐通宝换回烟烟的安全。这本来是两件事,可被戴鹤轩一搅和,我把这两件事当成了一件事。在戴鹤轩开赌之前承诺的是“我输了,就如你所愿”,他故意把话说得含糊,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我千防万防,还是被这个混蛋耍了一下。
看到我一言不发,戴鹤轩得意地说:“你用大齐通宝换回一次胜我的机会,让我做一件事。没问题,我这个人从来是信守承诺的,所以你说吧。”
我没有片刻犹豫,开口道:“我要《清明上河图》的秘密。烟烟的自由,由我来替换。”
戴鹤轩眯起眼睛:“你是什么意思?我对男人可不感兴趣。”
“你不是想让我入你门下,修炼黄帝内功吗?只要你对烟烟撤诉,我就加入,可以签合同。”
戴鹤轩终于开口说:“很好,我给你准备一份合同,你把它签了,这两件事都好说。”
我和戴鹤轩把合同签好后,他心情大好。我催促他尽快履行承诺,戴鹤轩拿过电话,当着我的面给公安局打了一个电话,提出撤诉。然后他告诉我,撤诉也得有个过程,烟烟三天内肯定能放出来。
我催促道:“该轮到《清明上河图》了。”
戴鹤轩慢吞吞地说:“我家先祖戴熙,籍贯本是杭州钱塘,道光十一年的进士,十二年的翰林,官至兵部侍郎。他一生嗜画,是继江左四王——王时敏、王鉴、王翚、王原祈之后的山水画大师。戴熙擅画花鸟、人物以及梅竹石,名声很大,号称‘四王后劲’。道光年间,他时常被召进宫去,留下不少墨宝。借着这层关系,故宫里的各种珍藏品他都曾经有机会见到。”
“当时有个大收藏家毕沅,花了大价钱从陆费墀处购得《清明上河图》,可惜后来他犯了大错,被满门抄斩,因此这幅画就进了宫中。嘉庆帝特别喜欢这幅画,把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到了道光年间,戴熙有一次入宫作画贺寿,天子一高兴,恩准他进入御库观摩。他借这个机会,终于看到了《清明上河图》的真品。”
陆费墀和毕沅、毕泷兄弟的钤印题跋我都在照片上见过,知道戴鹤轩讲的这个传承的次序是真的。
戴鹤轩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后又说:“戴熙当晚回来,神色有些古怪。他儿子戴以恒也是位丹青名家,问他有没有看到《清明上河图》。戴熙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张择端灿然杰作,惜乎不全。’”
我和药不然听到这一句话后,齐声问道:“什么惜乎不全?”
戴鹤轩喝了一口茶,扫了我们一眼:“自然是惜乎《清明上河图》画卷不全。故宫所藏,只是残本,缺了一截,故而我家先祖有此一叹。”
此话一出,我觉得脑子被很多的信息一下子冲昏了。先前我也想过《清明上河图》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比如画风、运笔、用墨或者某一处细节隐藏着暗号什么的,却从来没想过,流传了这么多年的名画,居然不是全本。
(摘自《古董局中局2:清明上河图之谜》 马伯庸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