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我和凌一尧一起住在南京那个小窝,她上班下班,我买菜做饭,让她安心工作,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补偿。每天清晨我都要喊她起床,在她梳洗打扮时煮面煎蛋,在她吃早餐时给她整理东西,在她出门时塞给她一盒开水烫过的酸奶。
“我上班去了,你乖乖地待在家里,守住咱家的大门,不要让小蟊贼和坏女人进来。”她临走时一边系围巾,一边下命令。
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回到南京后我才发现自己的肤色与周围同龄人的肤色有了明显区别。为了恢复原先的肤色,我买了各种牌子的美白护肤品,每天早晨、中午和晚上都要用一遍,甚至在她的指导下学习使用面膜。可是,海边的紫外线辐射比城市高出数倍,海风侵袭下的肌肤就像风干的腊肉一样,那些护肤品几乎不起一点儿作用。
我之所以那么焦躁,是因为她的父母又在给她介绍对象,我年底必须去拜访一下她的父母,让他们认可我这个未来的女婿。当我把内心的忧虑告诉凌一尧时,她毫不在乎地安慰道:“没事呀,我就说你是为了养我才去闯的,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那年,南京的冬季似乎格外冷,寒风从天桥上横贯而过,我与凌一尧相互依偎着,穿行在这座城市的茫茫夜色中。
过年之前,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我们颠簸9个多小时去了一趟烟台的金沙滩,终于圆了她多年的大海梦。冬天的海边异常冷清,见不到几个人影。
走累的时候,我们便坐在海滩上一艘废弃的小艇上歇息,她的鼻尖冻得通红,长发被海风吹得很乱,却依然一动不动地遥望远方。
“长这么大,视野第一次这么开阔。”她说。
我们在烟台待了3天,返程时春运已经开始,乘坐的那辆长途大巴硬是在高速公路上堵了15个小时。
腊月二十七的上午,我拎着礼物登门拜访凌一尧的父母,带的礼品是:一盒铁观音茶叶,两瓶天之蓝酒,还有我家自制的十几斤牛肉香肠。
凌一尧的爸妈做了一桌菜,还开了一瓶白酒。尽管两位长辈表现出很大的热情,但我还是感觉到那是一种客套。
“听尧尧说,你家在农村,现在还有田吧?”她爸爸问道。
“嗯,还有五六亩。”
“父母在家里种地?”
“嗯,全是搞绿化栽树木。”
“做绿化挺赚钱的吧?”
“比种粮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如实相告。
“那你现在做什么工作?”他又问道。
我敢肯定,这些问题他早已问过凌一尧,只是想要我亲口说一下。这种技巧性的拷问让我非常不自在,但还是毕恭毕敬地答道:“我的专业是土木工程,最主要是做路桥和水利工程。”
“噢,挺不错的,金桥银路。”他赞许地点点头,“我有不少朋友也是干这一行的,近几年这种工程好像不好干。”
“目前是这样,干这种工程大都需要垫资,工程款不太好要。”我一边顺从他的观点,一边为自己辩护,“不过我们做技术管理的还算凑合,压力和风险都是老板承担的。”
“干工程不太稳定啊,全国各地到处跑,很难照顾家人吧?”
我尴尬地点头道:“的确不太方便,我干两年攒些钱也打算改行。”
“你学的是土木工程,改行能干啥?”他又问。
这下我哑口无言,不是我没有答案,而是不知道在这里如何表达。难道要我大言不惭地吹嘘自己已经在这个行业见过足够的世面,即便不干工程也依然能够安身立命,或是经营自己的门店,或是混迹某家公司,甚至成为一名作家?
“你现在房子买在哪里?”她妈妈不太喜欢我们兜圈子,直接插话问道。
“妈……”凌一尧不太满意这种赤裸裸的提问,急于为我辩护,却被她妈不动声色地瞪了一眼,只得乖乖地保持缄默。
“暂时还没买。”我已经开始感受到她妈妈的敌意,因为她妈妈不可能不知道我的情况。
“怎么还没买呢?现在房价涨得多厉害,买得稍微迟一点儿,总价就能相差一二十万元。”说到这里,她妈妈看我一眼说,“不过也不要紧,年轻人买房子都是父母出个首付,其余的小两口可以去贷款。”
“能一次付清更好,年轻人最好不要当房奴。”她爸爸也附和道。
(摘自《与我十年长跑的女友明天要嫁人了》 李海波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