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贞忙说:“妈,看你说的,哪就能到那一天了,真到那一天我照顾妈。”二琥也应和着,但心里有些不满,你照顾妈?什么意思?无非是贪图老太太的那点儿钱。
春梅说:“妈,您放心,真要有那一天,我把您伺候得好好的。”
老太太面带微笑说:“呵呵,真要到了那一天,我就去住敬老院,你们都出钱。伟贞,你不是说有个什么敬老院挺好的吗,回头联系联系,我也去考察考察。”
伟贞说:“妈!我什么时候说过有敬老院了,您是不是糊涂了,就由着嘴说,什么敬老院不敬老院的,哪能到那一步,你还让不让我们吃饭了,人都好好的,一上来就跟安排后事似的。”
春梅见话题越来越沉重,就借故打岔说:“妈,你们先吃,甜汤都上锅了,我去把它弄完,马上就来。”大家都说不要做了,春梅却说,甜汤代表甜甜美美,就为这个也要做一碗。
过了一会儿,春梅把甜汤端上来,斯楠去接。
春梅忽然喊了一声:“妈!妈你怎么了?”
只见老太太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一动不动,好像坐化似的。
斯楠被她妈的这一声叫喊吓得没端好大碗,顷刻间一大碗热汤全洒在斯楠身上。
斯楠随即发出尖叫,撕心裂肺。
老太太猛地睁开眼说:“怎么了?怎么回事?怎么我一会儿看不到就不行!”
一家人乱成了一锅粥。
很快,斯楠被送到医院急救室。
张春梅和倪伟强在急救室门口坐着,斯楠在里面由医生处理烫伤。
倪伟强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一个小护士走过来,说:“先生,说你呢,听到没有,这里不准吸烟,要吸烟去二楼吸烟区!”伟强连忙把烟掐灭了丢进垃圾桶。
春梅白了伟强一眼,小声抱怨道:“在家里吸,在单位吸,跑到医院来还吸。”
伟强忽然发火说:“我就吸一支烟怎么了?你做《新健康》杂志,就要把吸烟的人斩尽杀绝吗?家里就那么点事儿,你都弄不好,现在女儿又被烫伤了,烫出个疤痕,以后怎么办?”
春梅压低声音说:“倪伟强我提醒你,这里是医院,是公共场所。女儿是被烫伤了,女儿也是我的女儿,我是后妈吗?我想让她烫伤吗?这是意外,要不是妈忽然闭眼,我也不至于……算了,跟你解释不清楚。”
倪伟强说:“你永远都解释不清楚。”
春梅说:“我不跟你吵,哪天我一闭眼,家交给你管,你就知道啥滋味了。”
这时,斯楠腰上裹着绷带出来了,医生说问题不大,在家静养即可。
伟强说:“好宝贝,乖女儿,我们回家。”说着,两人就相互搀扶着走了,剩春梅一人在后面,好像是个局外人。
三口人拦了一辆出租车,春梅坐在在前头,伟强和斯楠坐在后头。
斯楠把头靠在伟强肩膀上撒娇:“爸,你看我都负伤了,都是因为你没回来吃饭,你要奖励我。”
伟强说:“想要什么?”斯楠说:“我的手机坏了。” 伟强说:“到店里随便挑。”
斯楠倒在伟强怀里:“谢谢爸爸。”
坐在副驾驶位的春梅越听越气,压住火气说:“你的手机昨天我还看见好好的,怎么又要换?”
伟强说:“孩子想换就换吧。”
春梅怒道:“哪能这么铺张浪费!”
伟强说:“儿子要穷养,女儿要富养。一部手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的要不要换?要不也一起换了,你也没必要太省,苦了自己。”
省?省成了过错了?春梅发现,自己和丈夫的价值观渐行渐远。
“刚才在学校做什么了?”春梅冷不丁问了一句。
“哦,科技组开会,”伟强摸了一下脖子,摇摇头,“开得我头都疼了。”
春梅忽然坐正了,直觉告诉她似乎有些不对。科技组开会?那怎么会是个小姑娘接电话。可春梅没打算继续问下去,她知道问也白问,伟强会编造无数个理由来搪塞。也许是她神经过敏吧,再过几年都50岁了,想怎么样?又能怎么样?
“妈现在尿床越来越频繁了。”春梅说。
“那怎么办?多买点尿不湿吧,老人都跟孩子似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伟强问。
(摘自《熟年》 伊北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