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夫妻老来伴。偶尔一个人的时候,伟强也会想想自己的未来,其实他是最害怕孤单的人,如果春梅累倒了,他怎么办?不消多少时日,他也会白发满头,步履蹒跚,到那时候谁来陪他,这可是个大问题。春梅常说,我就是你的保姆,家就是你的旅店。伟强总是温柔地说,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
为了这个家是大家的初衷,春梅的无私付出是为了这个家,伟强的拼命工作是为了这个家,这个家像一个机器,几十年如一日地运转着,但它到底有没有变得更好,他们没想过,也说不清。
春梅下班到家了。
刚来的小保姆站在门外,神色慌张。
“阿姨,阿姨。”小保姆语无伦次。
春梅问:“你怎么不进去?”
“奶奶不让我进屋。”小保姆此话一出,春梅就明白了。她安慰了小保姆几句,便从皮包里找出钥匙。钥匙插进锁孔,春梅使劲扭了几扭,门锁是开了,但门还是推不动。
春梅敲门喊:“妈!妈!开开门。”没人答应。
春梅问小保姆:“奶奶确实在里面吗?”
小保姆说:“就是奶奶从里面把我推出来的呀。”
春梅只好继续敲门,一个劲儿地喊妈,可屋里就是没人答应。春梅急了,敲门声更重,她不断地哀求:“妈,你先开开门,有什么都好商量。”可是里面没人应声,春梅只好给伟强打电话。
20分钟后伟强回来了,这时楼道里已经站满了邻居。
伟强见状,劈头就问:“妈怎么了?怎么回事儿?”
春梅道:“小保姆说她被妈推出来了,妈不给开门。”
伟强问:“妈到底在不在里面?”
小保姆怯怯地说:“奶奶在里面呢。”
伟强气愤地说:“你们都让开!”
春梅问:“你要干吗?”
伟强说:“还能干吗?撞门啊!”
大家一听纷纷闪到一边,倪伟强铆足了劲儿,斜着身子朝家里大门撞去。只听嗷的一声,门没开,倪伟强却滚在了地上。他一个文弱书生,大学教授,为撞一道门糗成这样,邻居们都忍不住笑了。
“怎么回事儿啊?造反了!”斯楠也回来了,看到她爸滚在地上打趣道,“爸,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满地找牙呢?”
春梅呵斥道:“不许这么说你爸爸。”
斯楠说:“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小保姆委屈地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这太容易了。”斯楠打了个响指,“我从隔壁张景淳家阳台翻到咱们家阳台不就得了。”
春梅连忙说太危险,摔下去不得了。斯楠说哪里有什么危险,小时候我就这么翻过。
春梅惊诧,说斯楠胡闹,又说要报警。
伟强不耐烦地说:“行了,都这时候了,楠楠,去翻阳台吧,小心点儿。”春梅还想辩驳,但一想到屋里的老太太,也没多说。四个人只好眼盯着斯楠去隔壁家翻阳台。
春梅提心吊胆,伟强却根本不担心,他知道女儿随他,胆子大。邻居景淳跟斯楠站在了阳台上。
景淳对斯楠说:“要不我翻吧。”景淳他妈连忙阻止。
斯楠笑着说:“我翻,没问题。”说着她轻巧地翻过了阳台。春梅舒了一口气。
很快,门被打开了。
原来是一条钢筋板凳腿插在了门把手上。
春梅和伟强在屋里四处乱找,大声喊妈,就是没人答应。
春梅跑到洗手间,推开门。
“妈!”春梅看见老太太坐在坐便器上,一动不动,半闭着眼,耳朵里塞着耳机。“妈你这是干吗呢?”春梅焦急地问。一不小心春梅踢翻了脚下的盆,肥皂水流了一地。
老太太还是一动不动,MP3里的音乐传来,是戏曲。
小保姆说:“奶奶,我哪做错了,你批评我还不成吗?”
伟强说:“妈!你这是干什么呀?”
春梅走过去要扶老太太起来。
老太太忽然睁开眼,指着小保姆说:“我不用外人给我端屎倒尿擦屁股,我自己会。”
小保姆吓得不敢多说话,斯楠躲在门口偷笑。春梅和伟强面面相觑,能拿老太太怎么办,谁让她是妈呢。
刘红艳来到麻将场。不大的房间里满是烟味儿。
婆婆吴二琥正打得起劲。二琥一只脚踩在板凳上,手上夹着烟。
一位麻友提醒二琥:“你儿媳妇来了。”
吴二琥说:“在哪儿呢?”
刘红艳问:“妈,今天回家吃饭吗?”
二琥说:“不回了。”
(摘自《熟年》 伊北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