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艳有点儿尴尬，扭着身子说：“妈，要不你出来一下，有点事儿给你说。”

    二琥此时打出一张东风，下家立马说“和了”，气得二琥直骂娘。

    红艳还在旁边站着。

    二琥洗完牌才想起来红艳，问：“什么事，说。”

    红艳不吭声。二琥着急了，说：“什么事儿就在这儿说。”

    红艳清了一下嗓子说：“那个……”

    二琥急不可耐：“快说呀，我在这打麻将呢，没工夫跟你多说啊。”

    红艳终于鼓起勇气说：“爸说家里的电用完了，让我在您这拿点儿钱去买电。”

    二琥二话不说，便从麻将桌边的小盒子里抓出一小把钱，塞给红艳。红艳转身走了。

    一位事儿多的麻友说起了风凉话:“二琥姐，您这个儿媳妇真够可以的。”

    二琥不解：“怎么着？”

    这个麻友翻着白眼说：“还怎么着！要不我们都说二琥姐厚道呢，媳妇找婆婆要钱都要到麻将桌上来了，不就是一点儿电费吗，自己就不能先垫着。”

    二琥说：“现在对媳妇不能要求太多，只要儿子没意见就成，我是没任何意见。”

    这个麻友见挑拨不成，便说：“现在像您这样的婆婆也不多见。”

    二琥没有反驳。像她这样的婆婆的确不多见，不单单是像她这样的婆婆不多见，像她这样的女人也不多见。大水胡同的吴二琥当年谁不知道？风风火火，早年她性子急起来，甚至要拿刀砍人。

    二琥不是个持家的人。很多人都说，老倪娶了二琥，两个人掉了个个儿，二琥成男人了，老倪成女人了，做饭甚至洗衣服都是倪伟民的事，出去应酬、吃喝玩是二琥的事。

    红艳刚嫁到倪家的时候，真有点儿受不了婆婆的邋遢劲儿，家里的衣服堆得到处都是，大部分是破旧的，二琥不收拾也不丢，只是用一个床单包起来。二琥喜欢凑合，但在玩这件事上，二琥从来不凑合。

    年轻的时候，就因为二琥喜欢打麻将，倪伟民曾经跟她闹过离婚。倪俊小时候高烧40℃，在家哭得哇哇叫，二琥依然有心思去打麻将。年轻的时候二琥麻将打得还不小，赢的时候，能赢一个月的工资，输的时候，一次能将两个月工资输掉，总体算起来还是亏，但二琥不在乎。

    人生短暂须尽欢。玩就是了，反正没大问题。更何况二琥退休之后，只是玩玩小麻将。用她的话说“大赌伤身，小赌怡情”。

    每次老倪说她一个女人家，一天到晚不沾家，像个什么样子。二琥立刻就说：“我月月退休工资贴到家里，时不时还拿点外快回来，你还想怎么样？你倪伟民混了一辈子，也不见得比我好，我好歹有退休工资。”只这一句话，倪伟民就哑巴了。

    红艳嫁到倪家之后，嫌公公小气，跟婆婆却异常亲切。她们都是爽快人，能尿到一个壶里。而倪俊，明显像他爸，没本事，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打你的牌，别他妈整天东家长西家短的，我和你三圈，你就闭嘴了。”二琥急了，就这样斥责那位麻友。

    那位麻友立刻不吱声了。

    红艳拿着钱，去买电了。

    回到家，见倪俊在玩“魔兽世界”，换洗衣服扔了一地。红艳心里那股无名火腾地就上来了。一个大男人，不去工作不说，家务活也不干，这样的男人要他干吗！红艳走过去，利落地关了电脑。

    倪俊急了：“你干吗？关键时刻，让我玩一会儿。”

    红艳双手叉腰，口气很硬：“洗衣服去。”

    倪俊说：“你让开。”

    红艳瞪大双眼，厉声道：“给我洗衣服去。”

    倪俊双手一摊，身体一转，气鼓鼓地背对着红艳。

    红艳气愤地说：“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家玩游戏，有这时间，啥工作都找到了，你才多大，就准备着养老了？养老可惜你也没有退休金，还不是吃爹妈吃老婆的，你走出去瞧瞧，七街八院，哪个男人像你这样，年轻轻的就这样耗着，再过几年，你去找工作，谁还要你，到时候我看你吃啥去，吃屎都赶不上热的。”

    倪俊小声说：“你说话怎么这么粗俗……”

    （摘自《熟年》 伊北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