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艳火冒三丈,立刻冲上去与倪俊扭打起来:“说我粗俗?有不粗俗的呀,白富美,可惜你养不起!这个月的电费都是我从麻将桌上讨来的。我嫁到你们家,整个就成了长工了!你吃定我了是吧,我让你吃,我让你吃……”红艳的拳头仿佛流星雨,噼里啪啦落在倪俊身上。倪俊也不躲避,俨然一个人肉沙包,任凭红艳抽打。
过了一会儿,红艳打累了,倪俊的不反抗政策让她觉得又委屈又无奈。可是嫁到倪家是她自己的决定,现在能怪谁?公公的抠门,婆婆的放任,倪俊的不上进、怯懦,任凭红艳怎么说,他们都不会改变。
这个家,永远就是一个穷家。这样下去,红艳心目中那种有房有车、窗明几净,坐在窗下晒太阳的梦想,永远都不能实现。结婚之后,红艳从来不好意思叫同学和朋友来家里做客。这个家黑咕隆咚,破破烂烂,连个像样的坐的地方都没有,她怎么好意思发出邀请?她不愿让别人看见她过得不好,她有她的自尊心。
想起过去的这些事情,又想起未来的艰难,红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心酸、无奈、纠结、挣扎,都仿佛能顺着眼泪汩汩而下。
“怎么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倪俊上前,抱住红艳。
红艳体会到这短暂的温柔,鼻子一酸,内心一软,爱恨交织,她哭得更凶了。
倪俊不知所措,只能抚摸着她的头发,喃喃地说不哭了不哭了。再没用的男人,也有懂得温存的时刻,红艳坚硬的心又软了,但她还是不忘趁热打铁:“明天去找工作,好吗?”
倪俊点了点头,但他的眼神不确定。
咚咚咚,有人敲门,跟着传来倪伟民的声音:“吃饭!”
红艳和倪俊对视,猛然破涕为笑。
在倪伟贞家的客厅里,飘着浓浓的咖啡香味。
吴二琥在客厅里来回走着,伟贞在忙着磨咖啡、冲咖啡。
伟贞说:“我的大嫂,你能不能先坐下,多大点儿事啊,至于这么来来回回地走?”
“小事?家庭之中无小事,你不知道她那个妈,简直就把我们家当成了驻京办。”吴二琥咬牙切齿,“老家的日子过得好好的,没事就跑来看女儿,一住就是十天半月,谁受得了。你看,这又说要来了,真是有病,也不嫌跑来跑去累得慌。”
“偶尔来看女儿也很正常,可怜天下父母心。”
“只是他们太频繁了,我们家老倪都有些受不了了,妹妹你也知道我们家的住房情况,红艳的老娘一来,倪俊睡客厅不说,你大哥上厕所都不方便。”
“不方便那就住旅馆。”伟贞说。
“住旅馆什么价呀,那个孙庆芬肯定也不会出钱,哦,不对,也可能是出不起,到时候还不是我们出,你大哥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小家迟早会被吃干榨净。”
“那怎么办?当初他们结婚也是你同意的。”
“阿弥陀佛,快别这么说,我可没同意,人家是自由恋爱。”二琥撇撇嘴。
“嫂子,你是不是太挑了啊,我看红艳还行。”
“你没结婚,你不懂。”二琥随口说了一句。
伟贞立刻闭嘴,闷头弄她的咖啡。结婚,一直是伟贞的命门。
二琥话说出口,才发觉自己失言,只好顺着说:“小妹啊,不是嫂子说你,你也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伟贞道:“考虑什么?”
“跟我还不说实话。”二琥说。
“你要问这个问题,我跟你无话可说。”伟贞说。
在街坊四邻看来,大龄女青年倪伟贞也算有名的人物。她学历高,有能力,赚钱也是一把好手,股市好的时候,她猛赚一笔,拿到人生第一桶金,买了房,生活优哉,后来她索性辞了职,没事炒炒股,弄弄基金,写写言情小说,过起了宅女生活。人家都说这倪家小女儿厉害,可每次提到她时也会补上一句,可惜婚姻不顺。
其实,伟贞也不是没有过心仪的对象,只是年轻的时候太挑,年龄渐大,容貌不再,脾气渐长,她又受不了被人挑,所以硬生生被剩了下来。只不过,35岁一过,伟贞反而不着急了。倪伟贞信奉女性主义,甚至是女权主义,她就不信这女人离了男人就活不了。她偏偏要活出个样来。
(摘自《熟年》 伊北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