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是一篇杂谈,但要是上纲上线了,就是个不大不小的错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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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春节前夕,国务院通知春节不放假,照常抓革命、促生产。我们这些“牛鬼蛇神”照常要“深挖洞”。
大年初一早晨,我们十几个人赶到“牛棚”,造反派头头照常挨个例数罪名、训斥一遍,只对“牛头”(造反派指定的看管者)网开一面,要求他将功赎罪,代行看管任务,发现谁不老实,就立即向上级禀报。
进入挖洞现场后,大家井然有序地干着,只是气氛比平常更沉闷。大家因过年心里平添了无限凄凉与悲怆,整个地洞里听不到说话声,更没有笑声。
上午10点,“牛头”让我们休息15分钟。大家耷拉着头,默默走向地洞的宽敞处,或坐或蹲,仍无人打破沉寂,空气像凝固了一般。“牛头”忍不住发话:“今天过春节呢,大伙儿精神点儿,谁说个笑话,活跃一下气氛!”仍无人响应。又沉寂了一会儿,突然有人说:“2号走资派,中午吃什么呢?过大年哩,不花块儿八角喝上几杯?”大家一齐把目光投向一个人,他涨红了脸,嗫嚅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何以如此?原来有一年快过春节时,此人发表了一篇酗酒有害的文章,说酒不能多喝,块儿八角少喝点儿还是可以的。当时市场上流行1元钱1斤的红薯酒,俗称“一毛烧”。块儿八角能买8两或1斤酒,除非海量,谁能一次喝这么多酒?虽是一篇杂谈,但要是上纲上线了,就是个不大不小的错误。
此后,每每有人提及此事,他都会面红耳赤,觉得无地自容。经常与他开玩笑的下属,也爱调侃一句“块儿八角喝几盅”,博众人一笑。
另一个人喜欢哼京戏,有人提议他来一段。他清了清嗓子,便有板有眼地唱道:“杨延辉,坐宫院,自哀自叹。想起了,当年事,好不惨然……”腔调低沉,如怨如诉,伤感的情绪顿时在地洞里蔓延开来。“牛头”紧急叫停,还半调侃半认真地说:“《四郎探母》是一出替叛徒招魂的禁戏,你不唱样板戏,竟散布封资修流毒,该当何罪?”当时,大家只当是调侃,没太在意。谁知在后来的批判会上,这个人竟多了一项歌颂叛徒的罪名。
这天上午,我们老老实实地干到12点,“牛头”才宣布下班。好在妻子和3个子女已包好了饺子,在家里等着我。一家人吃着热乎乎的饺子,享受了近两个小时的天伦之乐,总算体验到了些许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