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梁凌 喜读书,爱思考,相信美好。一边煮饭,一边阅读,偶尔作文养心,出版有散文随笔集《一个人的行走》《心有琼花开》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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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不产茶,住在城市里,我一直不知茶是怎么长成、怎么采制的。出于好奇,近日我到信阳毛尖的正宗产地——信阳市南湾湖边的浉河港体验了一回。
这是大别山和桐柏山交界处,一边是河南,一边是湖北。一个个自然村落隐在高高低低碧绿的山丘间。每年清明和谷雨前后,当茶树发出细小的芽尖时,一群群采茶人便从四面八方赶来。
采茶是细致活儿,采茶者也多为女性。她们的亲戚、朋友或老乡中有经营茶园的,采茶人手不够,就让她们来帮忙,“每斤50元,采20天能挣几千元呢!”
她们早上5点就起床,简单洗漱后吃点儿东西,就匆匆往茶园赶。山里早晨还比较冷,她们穿着薄棉袄还冻得两手冰凉。帽子也是必需的,因为等太阳升起来后,又像背着火炉,晒得受不了。
她们到茶园后,像一群啄木鸟,在每一棵茶树上“啄”那些细小的芽尖,采下后放进竹篮里。鸟儿们也早醒了,山间除了此起彼伏的鸟鸣,就是采茶女的采茶声。这声音很细,只有茶树和茶树上的露珠能听见。露珠喜欢她们,不久,她们的衣服、鞋子就被露水打湿了。
中午时分,太阳很毒,晒得人头晕,她们把棉袄放在一边,戴着阔边草帽,继续采茶。我问其中一个采茶女:“你采的有一斤吧?”“差不多。”她说。
她40岁的样子,黑胖的脸上纹路深深。我想跟她合影留念,她说啥也不愿照相,见我执意要照相,她才站过来,说:“照了相,你就‘认’给我算了。”
我说:“你没多大呀。”她说她已45岁了。
我说:“你跟我年纪差不多,怎么当我干妈?!”
一群采茶女都笑了起来。
她说她们是驻马店人,年年来信阳采茶。
我说:“我们昨晚见过,在你们老板家。老板还说你们采的茶太大,让你们把大叶子拣出来呢!”
她说:“那不是我们采的,是另外几个人采的。老板总嫌叶芽胖了、大了卖不上价。”
我采了一些芽尖,问她行不行,她看看说,太小了。
她们问我几点,我看看表,快中午12点了。她们回老板家吃了午饭继续采茶,直到傍晚。
她们说,来采茶老板报销往返路费,包吃包住。
我问中午几个人吃饭,她们说八个人一桌,两个菜。
有肉吗?
有!她们突然大笑,似乎我这个问题很可笑,她们的笑声惊落了树上的几片梨花。
我跟她们走到住处,发现那是一间最旧的土坯房,里面是大通铺,铺上被褥、衣服乱糟糟的。一个女人歪在床上,鞋也没脱,看见我进屋,她有点儿奇怪,但只是有气无力地看看我,却懒得动。可怜的女人,她一定是累坏了。
忽然想起一首诗:“昨日入城巿,归来泪满襟。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在这个地方,可不可以说:“漫山采茶者,不是饮茶人?”在灯红酒绿的都巿里,能喝得起明前毛尖的,显然不是这些采茶人。
有了这样的体验,以后再喝茶,我也许更能品出茶的真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