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焕有     大学教授，学报编辑。酷爱国学，书虫一个。遨游上下五千年，思考江湖风雨间。读《世说新语》，感悟当下人生。撷取历史片段，愿与读者分享。

    近年来，行政人员在公共场合发飙、出口伤人的事常见诸报端。“有意见到厕所里提”“老百姓想要公平？臭不要脸!”“红色的水不等于不达标的水”……讲这种话的人很不讲口德。虽然无口德算不上违法乱纪，但恶言秽语带来的后遗症还是不小的，甚至要搭上自家性命。

    东汉时的孔融，就是家喻户晓的故事《孔融让梨》的主人公。据《世说新语·言语》记载，他10岁时来到京都洛阳，想拜见名士李膺，但苦于没有人引见。于是，他来到李膺府前，对看门的说：“我是你们主人的亲戚，快去通报一下吧!”

    孔融登堂入室后，李膺望着他，有些愣神儿：“孩子，你有没有搞错，我好像不认识你啊，你是我的什么亲戚？”孔融说：“当年我的先祖孔子曾拜您的先祖老子为师，所以我们是世交哦!”李膺听了很高兴，就热情地款待了孔融。

    其间，一个名叫陈韪的官员来了。有宾客悄悄地把孔融刚才说的话转述给陈韪，陈韪听后摇摇头：“小时候聪明的人，长大了未必出色啊！”孔融马上回击道：“你老人家小时候一定很聪明！”孔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弄得陈韪十分尴尬，李膺和周围的宾客放声大笑起来。

    古人云，开口讥诮人，不唯丧德，亦足丧身。孔融如此口德，会有什么后果呢？

    孔融因为有才，所以被爱才的曹操请到京师任职。但他恃才傲物，又看不惯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行为，于是常常讽刺挖苦曹操。曹操以饮酒延误军事为由，颁布了禁酒令，孔融讽刺道：桀纣因为女色而亡国，曹大人为何不连婚姻也禁了？

    曹操之子曹丕，纳袁绍儿媳妇甄氏为妃，他立即写信，拿“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来揶揄曹操。曹操不解其意，当面问他，他故弄玄虚，眨眨眼睛，又煞有介事地笑道：“我是以今天的情形推想出来的，也许历史还真是如此。”弄得曹操面红耳赤，拂袖而去。

    嘴上缺了把门的，什么话都敢撂。在谈到子女与父母的恩情时，孔融说，父亲对儿子来说，有什么恩情可言？当初不过是为了那一点点儿情欲，种下了一颗种子而已。母亲和儿子的关系，不过如瓶中寄物一样，母亲只要把“瓶内”的“物”倒出来，母子的关系就算完了。在以孝治天下的时代，这样的谬论，遭到的声讨可想而知。

    孔融目中无人，见什么人都敢“损”。他曾与当时的御史大夫郗虑一同觐见汉献帝。献帝问他：“郗虑有什么长处？”孔融当面不客气地答道：“郗虑只能谈虚论道，没有办事实力，不能给予实权。”

    祸从口出，没有口德，孔融大难临头了。曹操指示，郗虑执行，孔融遂一命呜呼。

    孔融的先人孔子曾说，国家有道，要正言正行；国家无道，还要正直，但说话要随和谨慎。可惜孔融没有得到他祖先的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