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城东桃李芳菲尽,老城杨柳正青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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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牡丹开得正好,昨日黄昏,我和朋友到隋唐城遗址植物园赏花。
月已初升,阔大清幽的园子里暗香浮动,朦胧中可见大片大片的牡丹,在如水月色中闪闪发光,美丽出尘,如梦似幻,竟让人产生我便是花、花便是我的奇妙感觉。
说来有意思,在洛阳八小景中,有东城桃李、瀍壑朱樱等,却不见牡丹;在洛阳八大景中,也不见牡丹的芳名。洛阳牡丹甲天下,不必“封”景,自是好风景。
东城桃李可没有牡丹这么大的名气,它的一段风流史,或许只有千年前的洛阳人最懂。
东城,是隋唐时期洛阳皇城的一部分,据说当时朝廷有许多重要机关设在东城。精英们办公的地方,环境当然不会差,但城内壁垒森严,即便姹紫嫣红开遍,老百姓也无缘得见。
人们称道的桃李,其实在东城以东的街市中,也就是如今老城的南大街、北大街以东,唐寺公式、塔湾以西。这一带是隋唐东都的东北隅,原有北市、铜驼等二三十个平民里坊。里坊里街道整齐,河渠纵横,大街小巷杨柳依依、桃李缤纷,风光明媚。
桃李若能言,先得感谢隋炀帝。
隋炀帝好色,喜欢女人,喜欢花柳。京都洛阳人在他的号召下种芍药、荷花等,种得最多的是杨柳和牡丹。
唐代人仍爱牡丹,却把对杨柳的偏爱分了一半给桃李。柳絮除了随风飘,没有他用,桃子和李子可是能下肚的。
春日燕归来,且看东城内外,桃花红,李花白,那真是人在景中走,心在画中游。
一样的桃李,不同的人看了会有不同的反应,有人赞“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有人叹“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后者相传乃唐代诗人刘希夷发的感慨。
刘希夷大概心情不好,别人看花喜笑颜开,他看花却觉伤怀,还写了一首《代悲白头翁》遣怀:“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女儿好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你看他这柔肠百转的小心肝,比葬花的林黛玉还可怜。不过刘希夷比曹雪芹早生了数个朝代,如此可知林黛玉“东施效颦”,向他学样儿。
林黛玉是悲剧下场,刘希夷也是如此。据《唐语林》记载,刘希夷的舅舅宋之问,嫉妒外甥诗写得精妙,想侵占“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版权,但刘希夷不同意。宋之问很生气,就用装了土的袋子把外甥活活压死了。
欣赏美,是一种能力;尊重美,是一种修养。有人赏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有人赏花,却要折花、偷花回家,这种人与宋之问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