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家燕是思乡的鸟儿。无论迁飞多远,相隔千山万水,定能靠着惊人的记忆力返回故乡。
家燕又是恋旧的鸟儿。返家的燕子,头一件“大事”,便是雌鸟和雄鸟一起修补旧巢。旧巢被毁了也不走远,会在附近搭建新窝。每年燕子返乡,都是正值春回大地之时,所以燕子又被称作知春鸟。
然而这温顺恋家的鸟儿,却又有着神秘的一面:它们常在深夜启程,明月当空,一闪而过,如逃亡的剑客,急切而神秘。据说家燕并不惧怕寒冬。可它们为何要长途跋涉,远离故土?
有人说,家燕迁飞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捕猎。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正是自然界的求生法则,也是每个秘密调查师都明白的道理。
秋末冬初,晴空万里。谢春燕(周围的人都叫她燕子)站在停车场边上,抬头仰望大厦,大厦背后是深远的天空。
转瞬间,在燕子眼角的余光里,一团黑影从天而降,紧接着,一声闷响从一辆白色金杯车后传来。有人在尖叫,保安们朝着金杯车跑过去。燕子也跟着跑过去,她身上尚且保留着医生的本能。只见一个男人侧着头趴在水泥地面上,雪白的衬衫塞在黑色西裤里。皮鞋掉了一只,另一只还在脚上。殷红的血,从白衬衫下蔓延开来。
是他!燕子顿时手脚冰凉,脑中一片空白。
一周以前。
大韩航空758次航班,正穿越赤道的夜空。758次航班的目的地,是远在南半球的岛国——斐济。
此次航班上的乘客以黄种人居多,有韩国人,有日本人,也有不少中国人。500美金一晚的海边度假酒店,对不少中国人而言,早已不算什么。
在758次航班的乘客中有这样一名中国人:徐涛,华夏房地产公司的财务处处长。他四十岁上下,国字脸,戴金丝边近视眼镜,儒雅而忠厚。
徐涛周围的乘客都睡了,只有他头顶的阅读灯还亮着。他正专心凝视着邻座的小女孩。她叫丫丫,是他三岁的女儿。丫丫睡得正熟,嘴角微微带着笑意。他爱女儿,可他也爱菊,那个将他拖入迷途的女人。
菊是妖精变的。他已没有回头的余地,从他第一次把公司的现金汇入百慕大注册的公司开始。
那是登记在徐涛名下的公司,他和菊共同拥有。除了他们俩,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就算到百慕大的公司注册部门去调查,也查不出那公司的股东到底是谁,这就是百慕大的好处。
他是个老实人,但那是在遇到菊之前。他的父母都是老师,他们胆小怕事,近乎迂腐,他就像他的父母。但爱情对于老实人就是毒药。
菊是他的领导,华夏房地产公司的副总,万人企业的二把手。她漂亮、干练,但以前没得到过真爱,这是她告诉他的。她爱他。她不许他叫她赵总。她说,叫我菊,我的小名。只有你知道。
菊不想继续周旋在领导和老总们之间,因为遇到了他。菊要和他一起终老,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但在此之前,菊需要他的帮助。那些老总和老板都是狡猾而贪婪的狐狸,他们把国家财产和职工的血汗钱化为己有。菊曾是他们的帮凶,现在她要抽身而退,带着属于她的那部分——属于她和他的,因为他是她的真爱。
菊和他的合作天衣无缝。几千万元的承包工程款,已经汇入百慕大的账户。只不过那些承包工程的公司在地球上并不存在,就如同由他和菊经手的另外几个“大项目”一样。下次审计要在三个月之后,那时他们早就消失了。他觉得对不起妻子和女儿。
徐涛的妻子也是老师,和他过着白开水一样的生活。徐涛的父母更喜欢她一些。但徐涛爱自己的女儿,他是公认的好爸爸。他发过誓,要给丫丫一切,除了完整的家庭。最近他心中常常感到疼痛。
他瞒着菊和妻子给丫丫办了护照,买了机票。妻子在外地开会,他不想把丫丫丢到外婆家,他和女儿的时间已经屈指可数。菊正陪着领导打高尔夫球,明天她将搭乘同一次航班,从北京经首尔飞往斐济。只有在万里之外的小岛上, 他们才能像真正的恋人一般。
(摘自《黄雀·秘密调查师》 永城 著 现代出版社 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