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南岸，赵沟码头。

    北岸是日占领区，现在是9时，对岸仍可见到荷枪实弹的日本人，在盘查登船和下船的行人。

    赵沟村是一个有着3000多人的村庄，归巩县管辖，平时有国军一个连在此驻扎防守，与对岸日军一样，同步盘查登船和下船的行人，井水不犯河水。巩县陷落之日，国军连夜不见了踪影。

    没有军队控制的赵沟码头，杂乱无章。

    贾勋看到驶过来的船上有一辆马车，船上一女四男打扮得干净利落，女的十八九岁的样子，瓜子脸，肤色白皙，大眼睛顾盼有神，京城学生装束，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她叫梅子，是日本国香川县中学生，梅协之妹。

    船靠了岸，两个男的跳上岸来，督促船工搭好桥板。船上两个男的护卫着女的踏上桥板，船中突然蹿过来四个汉子，他们撕拽着也挤上了桥板，那个女人一声惊叫跌落水中。

    黄河南岸受河水冲刷，与北岸波滩不同，水深、浪急，浑浊的河水瞬间浸湿了女人的衣服，女人漂离岸边。

    四个男人惊呆了，那争吵的四个汉子瞬间跑得没了人影。

    船上、岸上响起阵阵惊呼声。只见岸边一个男人纵身跳入河中，在水中紧游两下，伸手从后面拦腰抱住那个女人，奋力回游，他拉住艄公递过的船篙，在众人的协助下，将那个女人救上岸来。

    跳入水中勇救落水女人的，就是在岸上观望的贾勋。那个女人的衣服已被河水浸透，冷得浑身发抖。

    那四个男人围着惊魂未定的女人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

    这时贾勋已披上长袍，又接过随从送来的衣服递给那个女人，但被那四个男人中的一人伸手挡住。这个男的中等身材，浓眉细眼，板牙厚唇，眼神阴鸷。贾勋与其眼神相对时，相互愣了一下，此人反应很快，立即从腰中拔出手枪，与此同时，贾勋的随从也已把手枪拔了出来。

    这个男人名叫木村，系日军中队长。

    贾勋向后挥了一下手，见随从把手枪收起，就朝还在发抖的女人大声说：“梅子小姐，勋哥让你受惊了！”

    梅子看到救自己的就是哥哥电报中多次提到的“勋哥”，立即从人堆中跑了出来，扑进贾勋的怀里，说了句“吓死我了”，就抽噎起来。

    贾勋将衣服搭在梅子身上，宽慰了她几句，然后笑着问木村：“你是木村？久仰！”说完不等木村答话，就搀扶着梅子走向马车。

    马车已从船上卸下，这是一辆胶轮马车，当时的乡下鲜见。

    马夫是日本人，对方四人护卫在马车左右，贾勋安排两人打前哨，保持一里左右的距离，十几人向赵沟村行进。

    进沟口二里许，见到一大户人家——高门楼是大户人家的标志，门楼根基用的是方石，青砖砌墙，青瓦覆顶。门口已有下人侍立。

    贾勋勒马而立，对坐在马车上的梅子说：“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家，请梅子小姐换下衣服再走！”

    木村挡在马前，生硬地说：“不行！”并用日语向梅子解释。

    梅子回了一句日语，口气也是斩钉截铁，然后看着贾勋说：“哥哥说了，要完全相信勋哥，一切必须听从勋哥的。”

    贾勋和梅子等人进了这家院门，见一对中年男女站在院子正中，中年男人着灰布长衫，中年女人着中式裙服，两人看见贾勋，笑逐颜开。男主人长揖道：“恩人来了！”

    这时从厢房中跑出一个青年女子，瓜子脸，大眼睛，肤色略黑，她冲贾勋喊着“恩公”并顺势挽住了贾勋的胳膊。

    她叫赵玲，是这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也是贾勋的义妹，却叫贾勋为“恩公”。

    贾勋扭脸看着赵玲，板着脸说：“赵玲，去屋里把你的衣服给梅子换上。”声音却和蔼可亲。

    赵玲这才看到，恩公身旁还有一位俊俏的女子，正在瑟瑟发抖。

    赵玲赶紧拉着梅子进了她的闺房。片刻工夫，两人从房中出来，皆穿碎花上衣，紫色裤子，绣花布鞋，连头发盘得也一样，亭亭玉立，出现在众人面前。

    女主人感叹：“真像一对姐妹！”

    主人把客人让进客房，下人已端来荷包蛋，一人一碗，别人的碗里是3个鸡蛋，而贾勋和梅子碗里是5个。

    荷包蛋茶，是邙山乡下待客的最高礼仪。

    梅子走的时候，女主人拉着梅子的手说：“梅子姑娘，今后常来家里，以后你就是俺闺女了！”

    梅子的脸红起来。谁知这句话以后竟应了验。

    （摘自《玉色瑗姿》 贾海修 著 河南文艺出版社 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