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村催促大家前行。

    梅子看着贾勋。

    贾勋向主人辞别。

    梅子与赵玲拥别。

    从赵沟村向南，都是沿沟底村道行走，潺潺溪水源自牙庄村东水沟，向北流往黄河，昼夜不息。溪水两旁柳树成荫，杨树高耸。溪流远远地从山林中奔来，若隐若现，若有若无，时而疯狂奔流；时而舔着碎石静静地流淌；时而又急忙冲出一个旋涡，飞转几圈，然后向前奔去。村道就在溪水边，一行人伴着水声向北快速走着。

    往前走了一会儿，过了赵沟村不远，就是巩县小塌坡村，小塌坡村就在山坡上，是一个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向上看，有几户人家已炊烟升起。过了小塌坡村，是一个三岔路口，前行，分别可到沟垴村、马洼村、牙庄村；右拐则是另一条长沟，没有溪水，只有沟底的一条小路。

    贾勋挥了挥马鞭，马车拐向右边的长沟，但被木村拦住。木村看过地图，认为继续前行更为安全。因为前方不远就有一条山路，由东向西爬坡，过了六龙岭，就可到达牙庄村。

    贾勋环顾左右，似在对梅子说话：“前面顺着沟底走，有条比较平坦的路，走着更好也更安全。”

    梅子也不看木村，对贾勋说：“听勋哥的！”梅子对贾勋言听计从。

    木村不再阻拦，也没再说什么，可能是觉得强龙不压地头蛇吧，继续护在马车左右，两眼四处扫视。

    贾勋考虑的确实没错，如果走六龙岭，梅子有可能活不过今天。

    但是，这一拐道，梅子的命运就此埋下了伏笔。

    沟底林立着高大的白杨树，沟两旁陡峭山坡上布满荆棘。在春日阳光下，除了偶尔的鸟叫，或野鸡被惊飞的声音，还有马蹄声、脚步声。

    一行人握着手枪，警惕地看着前后左右、山上山下。骑在马上的贾勋闭目养神，车上的梅子昏昏欲睡。

    走了三四里路，过了通往牙庄村的七龙岭路口，又前行了五六里，则是个十字路口，左右分别通向陡峭的山脊，向西通往巩县柏坡村、偃师申阳村的山路，路就在山坡上；向东是八龙岭，有胡同路（邙岭话叫路古洞）通往牙庄村的西地，路两边都是高坎，中间仅容一辆马车通过。

    一行人继续沿沟底向西南方向行进。木村看了一眼贾勋，贾勋仍在闭目养神。

    正午时分，走过一线天，又拐了个弯儿，眼前豁然开朗，前面突现一处景观：远处右山半腰处有一片房舍，屋宇俨然，殿堂巍峨，在正午的阳光下，金碧辉煌。

    好个安静处所。大家松了一口气。

    一个和尚挑了一担水，从后面轻松追上。他叫海严，是古圣寺的和尚，俗名赵峰，系赵玲之兄。

    海严和尚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肤色黝黑，腿力十足。追上马车时，他扫了一眼坐在车上昏昏欲睡的女子，见其衣着打扮以为是赵玲，刚要喊叫，眼光又扫过女子脸庞，和尚愣住了，还没回过神来，突然枪声在头顶响过，回荡在寂静的山谷。马夫、辕马应声倒地，马车随之前倾，梅子一声惊叫向后仰去。

    这一枪贯穿马夫脑袋，击中马头。随行人员立即匍匐在地，向山上张望。

    贾勋突然睁开双眼，左手迅即从马鞍上抓起长枪，右手顺势拉上枪栓，枪管向左山顶一抬，啪的一声，一颗子弹向枪响处打去。

    与此同时，狙击手的第二枪又向山下打来，瞄准的是车上惊慌失措的梅子。

    狙击手从山上滚落下来。

    贾勋回头看车上的梅子，梅子不在车上。

    “梅子哪儿去了？”贾勋心中一惊。

    子弹击穿了梅子刚才后仰压倒的车板。梅子被和尚抱着滚落到了车下右侧，被击碎的木屑落在和尚身上。

    狙击手就躺在贾勋的马前，他的脸上、脖子上、手腕处都被山坡上的圪针挂伤，他左胸中弹，衣服被鲜血浸透，奄奄一息。

    贾勋发现，这就是在赵沟码头冲撞梅子的四个汉子中的一个。

    贾勋吩咐手下加强警戒，并问狙击手：“谁派你来的？那三个人呢？”

    狙击手惨然一笑，一字一顿道：“八路军，郭兴！”

    “那几个人呢？”

    “应该先把你这个汉奸杀掉！”狙击手说完，头一歪，咽了气。

    木村冷眼旁观。

    郭兴是豫北平原游击队首领，即后来电影《平原游击队》中李向阳的人物原型。

    （摘自《玉色瑗姿》 贾海修 著 河南文艺出版社 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