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坤开了口,虽然表面上他还是一副权威模样,心中早已恼怒至极。他先是被病人训斥,再被人跳出来质疑自己的诊断结论,这个人竟然还只是个实习生,这都是从未有过之事,史无前例啊,当下嘴里的话也就不怎么好听:“小伙子勇气可嘉嘛,平时我带的那几个博士生,只会跟在屁股后面点头称好,这哪是求实的态度?看来以后在治学方面,我得多向你们南江省医院学习啊。”
张仁杰的脸顿时臊得通红,这哪是夸奖,分明是在讽刺自己管教无方,毫无威信,以致手底下的医生一点规矩都没有。
“一个实习生乱讲的话,李老千万不要当真,他怕是连辨证是什么都不知道。”张仁杰听出了李老的不满,赶紧过来道歉。
说完,他恨恨地盯着邵海波,怒吼道:“邵海波,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让他立刻从这里给我消失!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从现在起,你也别当什么主任了,立刻到急诊室报到去!”
曾毅一听火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给师哥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曾毅一甩肩膀,将邵海波推在一旁,回过头指着李正坤,大声质问:“为什么土壤就不能有问题?为什么他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如果他的诊断每次都正确,那让他讲一讲,他现在右手下面捂的是什么?”
李正坤的右手,此时正习惯性地叉在腰间,听到这话,那条胳膊猛然一颤,然后被死死地钉在了那里,半点也挪动不开。
医生们集体愤怒了,认为这个实习生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非但不走,反而变本加厉,竟然敢拿手直指李主任,太放肆了。
张仁杰更是气得浑身颤抖,他跳着大吼:“你……滚出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要给年轻人讲话的机会嘛。”很奇怪的是,李正坤却朝曾毅招了招手,“年轻人,说一说你为什么认为病人的肠道会有问题?”
屋子里的人全体静了下来,没有听错吧,这个实习生明明都已经蹬鼻子上脸了,可李老的话里,非但听不出丝毫的愤怒,反而极其和蔼,这太奇怪了。
所有人的目光,开始若有若无地瞟向李老的腰间,揣测那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能让李老的态度在瞬间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曾毅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能也只有李正坤本人才会明白了。
谁都不会想到,李正坤的右手下面,其实什么都没有。原本那里应该捂着的是他的右肾,因为一次误诊,李正坤将自己的右肾摘除了。
这件事情很丢面子,所以除了李正坤和那位主刀的医生外,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了,即便是李正坤的老婆,对此事也是知之不详。李正坤事后也曾认为不会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了。但有一次他为某位中央首长会诊,遇到了大国手谢全章老人,谢老当时只是看了他两眼,便对他摇头:“正坤啊,你怎么如此孟浪呢?”然后给他留下一个药方。
用了这个药方后,李正坤祛掉了病根,并将身体调理痊愈。所以在听到曾毅的话时,他大吃一惊,不再因为对方只是个实习生就有丝毫的轻视。对方能够一眼看出自己的暗疾,这至少是国手的水准了。
曾毅此时豁了出去,今天要不把冯玉琴的病治好,师哥肯定会受到牵连,师哥多年的打拼也可能就此付诸东流。
曾毅往前几步,站到了李正坤的面前:“没错,从检查的结果上,我们看到的确实是青草都干枯死掉了。但青草为什么会枯死呢?如果是土壤早已沙化,或者正在遭受大旱大涝,那么请问,即便你重新撒下种子,青草存活的概率又有多大呢?”
李正坤很难回答这个问题,相对其他方案,速效疗法成功的概率目前最大,但究竟有多大,能否就此治愈病人,他并不能保证。
“嗯,那你讲一讲,病人的肠道目前处于一种什么状态?”李正坤转移了话题,同时也想借此试探一下,看看眼前这个年轻人是真的具有和大国手媲美的实力,还是只会纸上谈兵,抑或是胡言乱语、误打误撞。
“具体是什么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诊断。”曾毅从李正坤的语气中,听出对方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心中稍定,便认真回答道,“根据初步的观察,我认为病人目前是外热内寒,体内凝聚着寒气……”
(摘自《首席医官》 谢荣鹏 著 二十一世纪出版社 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