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2月20日。
广州市,一个二级城镇——新华镇,一处两房一厅的简陋出租屋。
出租屋,四面墙壁脏兮兮的,一张可以折叠的桌子,四把不是很结实的椅子,还有一台破旧的24英寸彩电放在简易桌子上,电视机上方有一张全家福。
彩电虽旧,但画面很清晰。张勇花费了一个星期才将这台电视机弄好,就是为了让妈妈在自己上班的时候能够解闷,有一些声音陪伴她。
电视机前不远处,在一张轮椅上坐着一个消瘦、面容没有半点表情、似乎肌肉都是僵硬的妇人,然而依稀还能够看得出这妇人年轻的时候,定是一个绝色大美人。
虽经历了岁月的风霜,但妇人不失风情,50多岁的年纪,面容如同30多岁,显然之前保养得很不错。
她叫唐雅雯,原广州张氏集团董事长张合安的妻子,张勇的母亲。
她因中风,下半身瘫痪……此刻,双眸无神的唐雅雯,眼睛丝毫没有离开过放在电视机上方的那张全家福,那个在中间笑得很开心的张合安。
“妈,来,吃饭了!今天,我可是煮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来,尝一块,看看有没有你当年做的味道!”
这时,一个中等个头、相貌俊秀的青年从厨房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充满笑容,似乎生活的磨难丝毫没有压倒他。
勺里装满了香气扑鼻的饭菜,张勇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唐雅雯,静心等待母亲张口吃饭。3年来,每一天都是这样,张勇已经习惯了,照顾母亲也磨炼了他的耐心。
闻着香喷喷的饭菜,唐雅雯用无神的眼光望了一眼张勇,随后机械地张开嘴巴,让张勇将饭菜放入口中,再机械地咀嚼,喉咙一动咽了下去,眼光又转向了那张全家福。
照片上,张勇在中间,唐雅雯和张合安站在张勇的两边,两人的一只手分别搭在了张勇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互相搂着对方,画面温馨无比。
这是张勇家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看到母亲的眼神依旧没有离开这张全家福,望着全家福上笑开怀的张合安,张勇的眼神一阵暗淡,他将笑容微微地收敛了一下,思绪似乎也回到了三年半前,那时他们还是幸福的一家。
灾难,从父亲张合安跳楼自杀的那一刻开始。
天堂向地狱的转化,就从那一年开始。1997年,泰国金融泡沫引起的金融风暴席卷亚洲,波及中国沿海诸多城市,让金融行业、房地产行业,甚至诸多经济行业受挫,广州市经济大幅度下滑,陷入萧条状态。
张合安辛苦经营了大半生的张氏集团,在广州市非常著名,是广东省十大集团之一,由于之前在泰国经营的一个项目受金融风暴的影响,资金完全化成泡沫,项目下马,导致张氏集团股价接连下跌,根本没有起死回生的机会。
如果不是张氏集团在泰国倾注了大半财力的项目被迫下马,张氏集团也不会负债累累。当初的张勇风光一时,在别人眼里他是个不可一世的太子爷,而不是现在家徒四壁,依靠那两千来块的工资过日子的人。
在负债累累的情况下,张合安辛苦周旋了两年多,最终张氏集团在2000年年中不堪重负,股票跌停,公司停牌,完全崩盘,最后被迫破产。
公司破产,打拼一生的财富顷刻化为乌有,甚至还背负一身债务,这个打击沉重无比,张合安无法接受,在总公司大楼跳楼自杀。
张勇还记得,当时在家里准备着饭菜等待他们父子回去吃饭的母亲,突闻丈夫坠楼死亡的噩耗,中风倒地,虽然最后抢救及时,却落下了下半身瘫痪的痼疾。
自此以后,唐雅雯就甚少开口说话,她双眼无神,心有所思,整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集团破产、家财耗尽、负债累累,从广州市显赫富豪沦落为平民,举债度日,张勇怎么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他整天学习看书,希望借此逃避现实。
但越不想,事情就越糟糕,母亲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甚至有生命危险,张勇开始面对一切,肩负起家中的生活重担。
他已经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所有的财富,甚至连头上那荣耀的太子光环也丢失了……如果连母亲都失去的话,那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摘自《大买卖》 卢永贤 著 九州出版社 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