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凌     喜读书，爱思考，相信美好。一边煮饭，一边阅读，偶尔作文养心，出版有散文随笔集《一个人的行走》《心有琼花开》等。

    桂花树很低调，不到秋天，你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然而，不用你留意，季节会替你操心。某个睡眼蒙眬的早晨，或案牍劳形的黄昏，你突然被阵阵花香惊醒。循着香，你会发现一棵棵桂花树，开着米一样的小花。闻香识桂，我数了数，我居住的小区，桂花树竟有30多棵！

    古人曰：“窗前谁浸木犀黄，花也香，梦也香。”桂花香洇透的日子，无限美好。

    采来桂花，洗净晾干，一层糖一层花，放在罐子里，过不久就成了桂花糖；放在蜜里，就是桂花蜜。还有桂花龙井。我春上在杭州灵隐寺外见有卖桂花龙井的，泡一杯品尝，可惜桂花味儿太冲，夺了龙井的香。《浮生六记》里芸娘制茶，把茶叶放入荷花中，染上花香。我如法炮制，用纱布包住龙井，放在盛满桂花的碗里，盖上盖，第二天，茶里就有了袅袅的桂花香，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有一年秋去江南人家，女主人擅长烹饪，做了一道西米羹。她不喝，只笑眯眯地望着我们：“你们尝出什么味道了吗？”有人说是糖，有人说是酒，有人说有很醇的香味儿，但不知道是什么。她笑道：“桂花啊……”往盘里看，果然有几粒细碎的黄。“秋天我去树林里采的，我本想在市场上买，不好遇。再说，要几十元一两呢！”她说。

    描写桂花的文章，印象最深的，是台湾作家琦君的《桂花雨》。桂花作为农家的收成，是要摇下来的。她写道：“桂花成熟时，就应当摇，摇下来的桂花，朵朵完整、新鲜，如任它开过谢落在泥土里，那香味儿差太多了……帮着在桂花树下铺篾簟，帮着抱桂花树使劲儿地摇，桂花纷纷落下来，落得我们满头满身，我就喊：‘啊！真像下雨。好香的雨啊！’”

    忆起前些年，他要在阳台上种桂花树，我极力反对，说桂花叶没有蜡质，容易掉落，桂花又太小。既不观叶，又不观花，养着做甚……理由一大堆。

    现在我才明白，一个人、一种花，不可能囊括所有的风光。“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你早慧，我晚成；你惊艳，我芬芳；大花欢喜圆满，小花谨慎香远……拥有此，就可能失去彼。桂花不是最养眼的，它抚慰的是嗅觉、味蕾和心灵。就像那些容貌普通、内心澄澈的人，人生初见，你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的魅力逐渐散发出来，征服你的，是灵魂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