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通过那个尖嗓子女人，找到了母亲曾居住过的房子的二房东Susan。

二房东，就是从真正房东那里把房子租来再转租的人。听说二房东已是巴黎华人圈内一个不可或缺的行当。由于巴黎房源紧张，且租房手续复杂，许多初来乍到的中国人，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有的没有合法身份，他们很难租到房子。因此一些精明的华人看到了其中的商机，他们利用自己的合法身份，从房东那里低价把房屋承租下来，再高价转租。

一下课，叶子就赶往约会地点，Susan一见到她，劈头就问：“你叫什么，想租什么样的房子？”

“对不起，Susan，我不是来租房的，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两年前住在202……”

Susan故意拿腔拿调地说：“打听人，打听人哪有白打听的！”

“只要你有她的下落，我愿意付你钱。”

听到钱字，Susan突然笑了，态度也有些缓和，问：“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她叫刘春，从江城来的……”叶子心又痛起来，她尽量控制着自己，对Susan讲起母亲的特征。

Susan吸完最后一口烟，扔掉烟蒂，用脚狠狠地踩了几下，抬起头对叶子说：“刘春，我不认识！”

“你认识房东吗？能带我去见见房东吗？或许房东认识我妈呢。Susan，只要你带我去见房东，我会付你钱。”

她盯住叶子，突然一笑，张口便说：“500欧元。”

这数额超乎叶子的想象，可一想到也许能通过房东得到母亲的线索，她什么也没说掏出钱包，把里面的钱全拿出来数了数，只有85欧元。她把钱递给Susan，说：“我今天只带了这么多钱，全给你，算是定金，剩下的你带我去见房东那天，我会付清的。”

Susan接过钱迅速装进手袋里，头也不回地往地铁口走去。

两天后，Susan收了叶子欠她的415欧元，她带叶子来到一幢高楼前，说：“房东就住那幢楼里，等会儿你见了房东，有什么问题快点问，别让他啰唆。”

听她这样嘱咐，叶子感到有些惊异，Susan似乎对房东有些不敬。但她什么也没问，点头答应了。

门开了，屋中央有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坐在轮椅上，叶子发现Susan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她对叶子说：“ 这就是房东黄先生。”又对黄先生介绍了叶子。黄先生咧着嘴，滚着轮椅来到叶子面前，上下打量着她。他的举动令叶子有些忐忑。他突然笑逐颜开，对叶子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话，叶子一紧张，愣是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叶子正纳闷时，Susan板着脸走过来，把他推开。

“好啦，别在这儿招人嫌啦！她有话问你，你照直说就是了。”

听到Susan的呵斥，他的头耷拉下来，眼神也黯淡了许多。看到这情形，叶子有些怀疑他们俩的关系——到底谁是真正的房东？Susan对叶子说：“你跟他聊吧，半个小时后我回来。”

Susan走了，黄先生突然恶声恶气地骂了一句“臭八婆”，接着，他不等叶子开口，便滔滔不绝地讲起他和Susan的故事。叶子几次想打断黄先生，但黄先生像不知道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似的，只顾自说自话。

Susan是他的房客，但不久就上了他的床，继而控制了他的一切……

“这么说，美丽城玛格日特路202号不是你的房？”叶子提高声音打断他的话。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愣了一下，抬起那双浑浊的老眼望着叶子。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吼道：“谁说那不是我的房？那是我一年前买的！”

叶子听到他说那房子是他们一年前买的，而且是Susan一手操办的，她的心就凉了。她想自己十有八九被Susan骗了。为了见他们，她已逃了两次课，还赔上了母亲拼死拼活挣的欧元，她心里非常憋闷。他还在那里狂笑，叶子感到厌恶极了。

“你得意什么？”叶子身后突然有人说话，Susan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她拉起叶子，说了声：“你该走了。”

叶子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下的楼，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想骂人，却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来巴黎这么多天，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蠢笨，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摘自《假如巴黎相信爱情》 欧阳海燕 著 中国电影出版社 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