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春树慢慢翻开一本厚厚的书，取出夹在书中的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上面的少女——惠子，在盛开的樱花下，笑容羞涩，眼神清澈。他把目光移到照片上的血迹上，嘴唇哆嗦了几下。

井上所在的联队负责搜索战场。阵地上硝烟弥漫，三天三夜的战斗终于在炮火声中结束了。

井上实在困极了、累极了，寻了个炮坑躺了下来。远处有零星的枪声，火烧尸体的气味难闻极了，一股股地飘过来，他捂住了鼻子。联队的伤亡很大，他作为勤务兵也被拉上了战场。

他国中还没毕业，在国内一片圣战的欢呼声中应征入伍，做了小野队长的勤务兵。开始，他渴望战斗，请求队长让他上战场，他想用圣战的勋章让惠子因他而骄傲。

他左胸的上衣口袋里，一直装着惠子的照片。那个可爱的女生，在他出发前把照片塞进了他的口袋里。他从家信中知道，在他入伍后，惠子被迫随军做了慰安妇，不堪凌辱，碰壁自尽了。读完信，他把信狠狠地攥在手里，指尖把手掌刺出血来。

他惶恐、愁闷，对圣战感到茫然。

数月前，他随小野队长去某防地视察，路上遭遇了八路军某连。他吓坏了，躲进一片草丛中，最后被两个八路军战士发现了。一个战士向他举起刺刀，另一个战士拦住他说：“这个日本鬼子还是个孩子，放了他吧。”

他被八路军战士用枪托砸晕了。后来，他被来接应的日军救走了。多少个夜里，他都能梦到，那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八路军战士愤怒的眼神和举起的刺刀，但是八路军战士刀下放生，让他心存感激。

他小心地把照片装回口袋，把头靠在了坑壁上。

“井上，井上……”有人在喊。

他翻身起来，寻着呼喊声赶了过去。

他们把一个中国军人堵在一个山头上，小野队长用沾满血迹的战刀指着这个中国军人的胸膛。中国军人的一条腿被炸掉了，他脸色苍白，却没有一丝怯懦，单腿努力地站立着。

小野队长问：“你的，投不投降？”

中国军人紧绷着脸，额角不断渗出汗珠，在众人的注视下，用右腿支撑着身子，慢慢地挪动着，左腿残肢流出的血把身下的土地洇红一片。

他努力挪到歪倒的中国军旗前，咬着牙将旗杆扶正，然后举起右手，神情庄严地对着军旗敬个了军礼。

小野队长恼怒地挥刀，刺向中国军人。

鲜血喷在井上的身上，湿透了他的上衣。

中国军人晃了两下，依然挺立着没有倒下，举起的臂膊青筋毕现，身躯威严得像座雕像。当小野队长再次举起刀时，中国军人抱着军旗，纵身跃下山崖。

中国军人的壮举，让井上凛然生出敬意，他不由自主地缓缓抬起右手举向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