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个子摇摇头。辛小丰用手电在他脑袋上用力一敲，他哎哟一声，捂住脑袋说：“我就是捡点儿废铜烂铁……”

“其他人呢？”伊谷春问。

小个子往水面上四处看。大家的眼睛和手电的光束一起跟着他的视线在水面上扫，突然，在一个暗角哗啦一声水响，吓了大家一跳。伊谷春第一个冲向水中，辛小丰也过去了，看到前面一个人的头猛地沉进水中，没了。估计刚才是憋不住了换气呢。留下一名队员看守小个子，小丁也下水了。水冷得直侵骨头。在巨大的基建水坑中，他们三个人一字排开，往发出声响处搜过去。

忽然，辛小丰的手电一闪，光源到水里去了，他整个人没了。伊谷春一惊，连忙叫小丁把手电照过来。水下有一个黑森森的电梯井，辛小丰和手电都掉下去了。天啊！伊谷春眼前一黑，仿佛到处都是黑洞，他正要问辛小丰会不会游泳，就看到水下的手电浮了起来。辛小丰像鱼一样浮了上来。

伊谷春放松下来。前面那个人疯狂逃命弄得水哗哗直响。这个工地上的水下布满陷阱，太危险了，再追下去，不是自己的人送命，就是这些该死的浑蛋完蛋。伊谷春掏出手枪，大喝：“站住！再不停我开枪了！”

水声戛然而止，但紧接着，水又开始哗啦哗啦地响，那个人又开始奔逃。伊谷春开了一枪，怒吼：“站住！浑蛋！”一听枪响，那个人怕了，站在水中，束手就擒。另一个浑身湿透、不断发抖地蹲在车库出口转角处的家伙，也在小丁手电的直射下，乖乖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专业的工地盗窃团伙，仅今年最后一个季度，他们就作案十几起，案值30多万元。这本来是他们年关的最后一仗。三个人腊月廿八回贵州的火车票都买好了。

把这三个人的材料写好，天已经蒙蒙亮了。队员们都到协警宿舍睡觉去了。伊谷春也疲乏至极，准备回楼上办公室后面的休息间歇一歇。他刚踏上台阶，却看到天井里，辛小丰蹲在哈修旁边。他猜辛小丰是带哈修出去大小便刚回来，却听到辛小丰附在哈修耳边低语：“你要是马，现在我们就可以走……”

伊谷春突然想起来辛小丰想请假的事。他又走下楼梯，哈修见到他，使劲摇尾巴。转脸看到伊谷春，辛小丰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你还是要去拿小金鱼吗？”

辛小丰点头。伊谷春掏出自己的车钥匙：“你开吧。”

辛小丰一愣，摇头，说：“不，我雇个摩的。天再亮点儿，摩的就出来了。”

“你不敢开？”

辛小丰有点儿动心。他没有经过培训，只是所里的司机让他开过车。伊谷春知道他能开，但是，辛小丰想，即使伊谷春不在乎他是否会毁了他的车，可辛小丰自己担心，路不熟，此次出行，他要把小金鱼完好无缺地带回来，他不能出一丝差错。因此，辛小丰不接车钥匙。

伊谷春说：“那小金鱼有那么重要吗？”

辛小丰答不上来，他笑笑，低头拍拍哈修的脑袋。伊谷春看了看，把车钥匙放回口袋，转身上楼了。远处公鸡打鸣的声音传了过来，尾音很长。城里是不许养鸡的，但是，总有一些居民会偶尔养几天，比如有家人生病、生孩子什么的。回到楼上的休息间，伊谷春一边听着鸡鸣，一边脱外套，但他忽然停住了手。他心里有疙瘩，似乎每次拒绝辛小丰，他都觉得自己不舒服，尤其是今天晚上，辛小丰刚才差点儿把小命都搭上了。

伊谷春在床沿上呆坐了一会儿，又穿上外套，穿上鞋下了楼。辛小丰已经不在所里了。伊谷春到后院跳上自己的汽车。天快亮了，楼房、树木、围栏和大道小路都渐渐清晰起来。辛小丰走得很快，伊谷春追到菜市场门口，看到他在张望着走，是在找摩的。伊谷春把车开到他身边停下，按了按喇叭。辛小丰回头，看到伊谷春在对他点头，邀他上车。辛小丰还是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他以为伊谷春要回家，顺路带他一程，而他不愿意，认为不如自己雇辆摩的一路奔驰来得快。

伊谷春喊：“上来！我送你！”

辛小丰上车了。街道空旷，路灯刚熄灭。空气中像充盈着蓝灰色的粉末，颜色重一点的，就是街景和人物轮廓了。伊谷春的车像猎豹一样奔驰着。辛小丰看了看车的仪表盘，发现他竟然开到了时速120公里。按这速度，到金元岛用不了80分钟。

（摘自《烈日灼心》 须一瓜 著 重庆出版社 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