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去的时候,十字街已不再喧闹与拥挤,只偶尔能听到有人在猜枚,有人在诉苦,有人在欢笑——我想,这也许是十字街最可爱的地方。
小时候,无论是三复街的奶奶家,还是东大街的婆婆家,老城十字街都是一个随便溜达着就能到的地方。我最早留意它,是因为家住陕西的二爷爷每次到洛阳都会说:“走,去十字街喝汤。”
二爷爷是爷爷最大的弟弟,很早的时候就在陕西扎了根、成了家。在爷爷去世后,他便借着在铁路工作的便利,经常回洛阳看看。每次到了以后,他都和奶奶聊些家常,然后跟我的爸爸和叔叔去喝汤。
掌灯时分,二爷爷、爸爸和叔叔会一起走在街上,我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他们说笑着,到十字街北头那家地摊儿上吃不翻儿汤。
我现在仍然记得,在卖不翻儿汤的小车前面,爸爸或者叔叔在热气蒸腾的汤锅面前张罗着什么。
有时候,我也会凑上去看个究竟。就是一口大锅,锅边摆着各种调料、鸡蛋皮、韭菜、虾皮等。
老板的小推车就在那里摆着,上面有一个一面开放的玻璃柜,路人可以通过它看到里面的汤底和食材。玻璃柜开放的那一面,留给老板备汤下料。
爸爸和叔叔一个去张罗着买汤,一个陪着二爷爷聊天,询问他的身体和陕西那边叔伯兄弟的情况。
汤来了,大家不再言语,只是喝汤。
回想起来,那时候,爸爸、叔叔和二爷爷并排坐着喝汤,是真的喝汤——不再去想爷爷的早逝,不再去想奶奶的不易,不再去为将来思前想后。喝汤,只是喝汤,他们需要这样一个短暂的时间,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牵挂,只是用嘴吹着碗里漂浮着的韭菜,用筷子拨开那张往往要后来才吃的不翻儿。
入夜时分,路旁的叫卖声不时传来,路人的脚步声间或出现。等喝完汤,二爷爷便会点上烟,看看我们,望望街头,脸上虽是轻松的微笑,却总让我觉得他在沉思。
我们回去的时候,十字街已不再喧闹与拥挤,只偶尔能听到有人在猜枚,有人在诉苦,有人在欢笑——我想,这也许是十字街最可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