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已经离开我们7天了。这几天，我从梦中惊醒，觉得在陵园中和他告别的那一幕像一场梦。我知道，再也听不到父亲絮叨了。

父亲三年前得了肝性脑病，发作时十分癫狂，骂人、打人、不停地说话。近三年来，他每年至少住院3次，今年住院多达7次。

父亲病情不发作时很慈祥，见人就夸几个儿子孝顺懂事，自己老来有福；病情发作时却像变了一个人，操着老家土话骂我们。

父亲年轻时当兵东奔西走，36岁时肺便被切除了1/3，野战医院的主治医生曾宣告他命不久矣，可他奇迹般地活下来了，下象棋、打门球、关心国家大事，活得有滋有味。15年前，他68岁时因大出血被摘掉了脾，主刀医生宣告他最多再活5年，可坚强的父亲又活了15年。其间，糖尿病、哮喘、皮肤病、肝性脑病、骨折，使他服用的药品可以堆成一座小山。

这两年，父亲总爱讲往事，讲部队首长和身边亲友对他的好，讲自己的童年经历，有时竟像孩子般痛哭流涕。他因肝性脑病住院后，彻夜不停地说话，我们只好一面向邻床病友道歉，一面徒劳地劝他。

在住进重症监护室的16天里，父亲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清醒时只能在呼吸机的作用下，用无力的手写下潦草的字，我们费劲儿地猜想，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在这16天中，他一句话也没有留下来，在一个深夜里悄悄离去。

我们一直在猜想父亲要交代什么，大概还是眷恋这一大家人吧，他没过够呀！

昨夜，父亲入我梦中，笑着轻唤我的乳名。我伏在他的膝前，痴痴地倾听他絮叨，不觉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