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上的人都叫他“久爷”。实际上,他有一个还算好听的名字:沈久。
久爷不老,只三十来岁,温文尔雅,医术高超。镇子落后闭塞,穷苦人多,他不知救了多少人,却从不收诊金,还常常接济穷人。“久爷”二字,饱含着大家对他深深的敬意。
久爷是哪里人,没有人知道,久爷对自己的身世也从来不提。三年前,一匹瘦马驮着昏迷的他来到镇上。他带着一个鸟笼,笼子里有两只鸽子,还有一管青色的竹笛和一个暗红色的方匣子。他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菊海。
久爷在这个开满菊花的镇子上住了下来,采药、制药,悬壶济世。闲时,他侍弄一庭菊花,月下吹笛,或温一壶老酒,与菊对饮。他看着满院绽放的菊花,情意绵绵地喊:“菊……菊……”
每天,久爷都会打开那个暗红色的方匣子。匣子里放满了信,说是信,不过是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一两句话的字条。她总有那么多的话,天凉了、天暖了、花开了、花谢了……都要对他说。两只鸽子是最好的信差,悄悄传送着他们的秘密。
久爷磨墨、铺纸,写道:“菊花开得正好,一起赏花吧!”他把字条小心地卷好,系在鸽子的腿上。鸽子张开翅膀飞走了,在苍茫的天空中飞了一圈,又回到久爷的院子里。字条还是九爷写的字条:“菊花开得正好,一起赏花吧!”这是她曾写给他的话,他收到了好几次,却不曾赴约。
久爷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意,而是太明白了,她的爱就像绽放的菊花一样浓烈,他却不得不回避——他背负着一个大家族,他怕自己给不了她幸福。或许,拒绝是爱她的最好方式。
最后一次收到邀约,久爷见字条上有清晰的泪痕。他没有去。那天,她在他的门外吹了一夜的曲子,是《凤求凰》,她为他特意学的。他几次欲开门,可一想到她纯净的笑颜,便忍住了。直到她离开,久爷才出来,门口放着他给她做的那管青色的竹笛。
天亮后,久爷听到她离家远行的消息。他瞬间崩溃,没有她的日子分秒难熬,长长的光阴如何熬过?那时候,久爷才恍然大悟,是他隐忍的爱伤害了她。
久爷决定放下俗世里的一切,走遍天涯也要找到她。走到这个小镇的时候,他再也走不动了。这个四面环山、依水而建的小镇叫菊花镇,家家户户种菊,俨然世外桃源。久爷相信她一定会来,不管多久,他都等。他喜欢的女子叫菊香,他记得她的心愿:和相爱的人隐居小镇,种满菊花,像陶渊明一样“采菊东篱下”。
菊花镇的人依旧对久爷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对菊一往情深,后来才知道久爷在等一个人。有外地人路过时,菊花镇的人总喜欢悄悄地嘱咐:“如果见到一个叫菊香的女子,请她速来菊花镇,久爷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