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克索古城的夏夜并不清凉,空调机震天响。人似乎才睡着,就被导游喊醒了:“起来吧。人太多,去晚了排不上队,没球了就去球了。”
我看看表,才三点半,北京时间九点半。我给国内的朋友发了条短信:以后不要再说“你咋不上天呢”——我去乘热气球了,真的要上天啦!
出门,过河,乘车,抵达卢克索热气球基地,排队分组,十人一队。
据说,这里的热气球是全球票价最低的,每人135美元,折合人民币八九百元。
几十米开外,鼓风机拼命吼叫着,给瘪在地上的热气球灌风,待那球灌得饱满,人便在气球中央点燃火焰。
眼看极大极大的球忽忽悠悠飘了起来,底下挂着一个载人的篮子,众人拍手喝彩,依次爬了进去。
我们这一组,除了我,还有一个富商、六七个阔太太,另有一个墨西哥小伙儿。驾驶员站在篮子正中把控方向,为了保持飞行高度,时不时让火焰喷两下。我只觉背后灼烫,像是坐在会飞的火炉旁。
球越飞越高。富商瞪着陆地上小如蚂蚁的人、车,脸色煞白,嘴唇紧闭,悄没声儿地出溜到了篮底。
女人们胆大,叽叽喳喳,指点江山,间或将手机举出去拍照,也不怕手机掉下去。
天色渐亮,太阳在神庙上空隐现光芒。周围有很多热气球次第飞升,高高低低,五彩斑斓。
正是甘蔗收获的季节。卢克索大地像神织就的地毯,一片深深浅浅的绿。尼罗河在这绿的锦绣之间蜿蜒流淌,如一条闪亮的珠链。好想一伸手把它捡起来,挂在颈上。
热气球随风飘荡,没有固定的降落地点。导游开着车,在地上追着热气球“护航”。
我们在天上飘呀飘,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掠过神庙,掠过尼罗河,掠过赶着驴车的埃及人,掠过大片庄稼地,植物清甜的气息丝丝扑面。
这感觉与坐飞机不同,身子就在云中,脚下却平稳,明明如履平地,偏偏如梦似幻。
要不是天亮后的阳光灼人,真想就这么一直飞下去。
飘了个把小时,球落了,落在一片收割后的农田里。
正在附近干活的农民,见状飞奔过来,有的还掂着来不及放下的镰刀。这些人面孔、手指污黑,长袍脏且旧,污得看不清本色。为首的壮汉拽着篮子,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埃及方言。
偏偏驾驶员闷头收气球,也不翻译。阔太太们茫然四顾,四周是无边的农田,入眼皆是挥着镰刀的埃及农民。大约是联想到什么,她们吓得魂不守舍,捂着钱包大呼小叫:“哎哟,这群人是要干吗?”
导游随后赶来,掏出一包香烟,高叫着“哈比比,哈比比”,给每人敬上一根。(哈比比:亲爱的朋友)农民们高兴地接过,微笑着散去。
我与墨西哥小伙儿对视了一眼,心里想的大概是一样的:哪有那么多坏人,人家只是凑过来看个热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