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见面的时候，李德林刚从麦田里回来，还光着脚，居然不敢看她，勾着头说：“来了？”

罗秋旖大大方方地说：“今天是星期天，我来看看你。”

那天，阳光很好，温度也适合，正是给杂交小麦授粉的最佳时机。

李德林说：“那你，我……我得去‘授粉’了。”

罗秋旖很好奇，说：“我想去看看，可以吗？”

李德林说：“其实，也没啥看的。”

罗秋旖像个小女孩似的扭了一下腰，说：“让我看看嘛，我就想看看。我还可以帮你嘛。”

罗秋旖扭腰的动作可爱极了，李德林心里颤了一下，说：“行，行啊。那走吧。”

走在去麦田的路上，罗秋旖问：“我听人说，你说过，要让全国人民都吃上白面馍？”

李德林有点儿不好意思，说：“只能说是……愿望吧，是愿望。小时候，太穷了……”

罗秋旖兴奋地说：“这想法太好了，简直太伟大了！听说，南方有个袁隆平，是‘水稻之父’。将来，你可以做个‘小麦之父’！”

李德林脸色都变了，连声说：“那可不敢，可不敢跟人家比，我比人家差远了。”

罗秋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她的爱人将成为中国的“小麦之父”！她深情地望着李德林，大声说：“为什么不？要做就做最好的。你就是中国未来的‘小麦之父’！为什么不敢大胆承认呢？”

李德林没有回话，他把头低下去了。罗秋旖觉得他太谦虚了。这也正是她喜欢的。

那天，阳光灿烂，天上飘着悠悠的白云。她说：“你喜欢我吗？”他说：“嗯。”她说：“我的裙子好看吗？”他说：“嗯。”她说：“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你嗯什么？”他说：“好，好看。”

那天晚上，罗秋旖没有走，她在农科所住下了。李德林把她安排在一个请假的女工宿舍里。知道她是教授的女儿，很讲究的，李德林还特意去给她买了新的洗脸盆、香皂、毛巾。9点的时候，她却跑过来了，红着脸说：“我不在那屋住了，床上有味儿。”

李德林愣愣地望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往椅子上一坐，低声说：“要不，咱俩聊聊天，我就在你这儿凑合一晚上。”

李德林扭头看了一眼单人床……他心里怦怦地跳着。

罗秋旖说：“夜，多静啊。”

李德林说：“是静。”

罗秋旖说：“听，夜是有心的，小虫在鸣，心儿在跳，数一数星星，星星数着心跳……知道这是谁的诗吗？”

李德林说：“不知道。”

罗秋旖说：“我的。”

李德林说：“好。”

罗秋旖说：“你老家就是这里的吗？”

李德林说：“是，离县城十八里地。”

罗秋旖问：“家里还有什么人？”

李德林说：“母亲不在了，还有父亲。”

罗秋旖问：“老人家好吗？”

李德林说：“还好。就是，腿不太好。”

罗秋旖说：“怎么不治呢？我给找个医生，去省城治一治。”

李德林说：“老寒腿。年纪大了，不好治了。”

聊着聊着，罗秋旖大约累了，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柔声说：“你洗了吗？去洗洗吧。”

后来，两个人移坐在床沿儿上，罗秋旖又一次主动地贴近他，柔声说：“抱抱我。只允许，抱一抱。”

李德林像笨熊一样圈住了罗秋旖，反倒是罗秋旖大大方方地贴上来，两个人这才抱在了一起……两个人就那么抱了一会儿，又分开了。往下，罗秋旖说：“你忙了一天，你睡床。我靠一会儿。”

李德林说：“你睡床，我再找个地方。”

罗秋旖说：“这么晚了，别去打扰人家了。就……靠一靠吧。”

两个人就那么靠着、偎着，迷迷糊糊地歪在了床上……那天夜里，在那张窄小的单人床上，李德林半拥着罗秋旖，就像是捧着一枚“仙果”。

两个人结婚后，李德林不自信地问过罗秋旖，怎么会喜欢上他呢？他不过是个农家孩子，到底喜欢他哪一点儿？罗秋旖想了想，很认真地说：“眼神儿，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