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善人面白无须，大名谭家祯，乡亲们喜欢称呼他的绰号“老善人”。

关于老善人的故事，认识他的人都能讲得出三五个。比如到了冬天下大雪，老善人在房顶上扫出一片空地，撒一些谷粒，让鸟儿啄食。老善人说，冰天雪地，人有一口吃的，鸟儿可饿着肚子呢。

老善人出门，口袋里带着零钱，用来施舍给乞丐。有一次他捡到了钱，就坐在路边等人回来找。果然，一个妇女急匆匆来找，说是孩子上学的钱丢了，害得她被丈夫暴打一顿，要是找不到，准备上吊呢。老善人让妇女说了钱数，和他捡到的钱数吻合，就把钱给了妇女。妇女感激涕零，说遇到了好人，拿出几十块钱给老善人。老善人一把推了回去说，不是我的，我咋能要呢？快拿回去吧。

俗话说，好人有好报，可老善人的日子好不到哪儿去，他膝下没有子女，家里就一个病老婆。有人跟他开玩笑，说苍天不公，你积德行善却落得如此下场。老善人哈哈一笑，我这不是挺好？无儿无女，不用为他们发愁。老婆虽然病了，但她成天在家守着我，说说话，美着呢。

有一次家里来了贼，老婆听到了，正要喊捉贼，老善人捂住老婆的嘴，说别出声，都是乡里乡亲的，谁家里有吃的会出来做贼啊？抓住他倒也容易，以后在街上碰着了，多没面子。

那贼在屋里翻腾半天，还不走，闹得两口子不能睡觉。老善人咳嗽了一声，说瓦罐里面还有几升米，你没吃的就拿走。过一会儿没了声响，老善人叹一口气正要入睡，却听院子里扑通一声响。老善人扑哧笑了，说真是个雏儿，笨家伙，从墙头摔下来了。老善人推开窗户喊道，墙角有梯子，爬梯子走吧。

老善人在赶集回来的路上，被一辆拐弯的小轿车蹭了一下，跌倒在路边。司机下来要扶他，他却已经站了起来，拍打着屁股上的土，说走吧走吧，以后开车注意点儿。

村里有个惯偷，人称“娄阿鼠”。娄阿鼠有好几个孩子要吃要喝，他只好每天晚上入室行窃。派出所总抓不住他，谁知，他竟在老善人家里栽了。

这天晚上，娄阿鼠撬开老善人的家门，一脚踩上了老鼠夹子。这个老鼠夹子比一般的老鼠夹子大许多，娄阿鼠被夹得哎呀一声怪叫。黑暗中只听老善人一声咳嗽，说桌子上有几十块钱，你拿去买药养伤吧，余下的钱送孩子上学，让他们学门手艺养家，不能再像你一样做贼了。

老善人年岁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下了雪，他上房撒谷粒喂鸟，从房上摔下来，伤了腿。老善人是五保户，村干部要把他送到养老院。他说，我还能动，不给国家找麻烦，再说我也不缺钱花，村里这些孩子，在外地工作的，常常给我寄钱呢。

快过年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雪。老善人拐着一条腿，推开门，门前的雪已经被人扫过了。门口放着一袋米、一壶油，还有一块肉、一兜水果，花花绿绿一大堆。

又过了几年，老善人去世，全村人为他送葬。好多在外地工作的年轻人风尘仆仆地赶来，跪在他灵前。娄阿鼠哭得像他的亲儿子，说老善人撒谷粒喂鸟是小善，度人才是大善啊。

【点评：结尾一句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无须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