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一个听起来冰冷的名字,马上会让人联想到高墙、电网和森严的戒备。
8日晚,当我们在前往省豫西监狱的路上时,心里一直打着小鼓。据事先了解的情况,这里是个关押重刑犯的地方,刑期10年以上的犯人比例高达80%以上。尽管心里清楚,越是这样的地方安全措施会越严密,但毕竟是第一次夜晚到这种地方来,心里毛毛的感觉总也挥之不去。
验证件、上缴通讯工具……通过A、B两道高达数米的大铁门,18时30分,我们走进了豫西监狱。
夜幕下的监狱生活学习区,更像校园
从走进监狱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心就静了下来,所有的疑虑和不安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狱内灯火通明。虽然是冬日寒冷的夜晚,但各种花卉不时映入眼帘。
监狱生活学习区一教学大楼内有个微机学习室,里面座无虚席,如果不是讲课的、听课的都穿着特殊的服装(带白条的灰色囚服),你会以为到了哪所学校。
他们正在学习“EXCEL(电子表格)基础应用”课程。讲台上一个年轻的“老师”讲得很认真,讲台下几十个“学生”听得也很认真,并不时结合面前的电脑,进行实际操作。
利用下课时间,“教员”节某接受了采访。他今年31岁,1998年因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他来自农村,进监狱前对电脑知识一窍不通。进监狱后,在管教干部帮助下,他对生活重新树立了信心。为了掌握一技之长,他选择了学习微机知识,并且一学就是6年,最后还获得了劳动部门认可的专业资格证书。节某说,在他学习微机知识的6年时间里,管教干部为他提供了全方位的支持,提供电脑、帮他购买专业书籍,终于使他掌握了一技之长。
他说:“我是一个对社会犯下大罪的人,监狱里的改造,让我对生活重新有了信心。能够站在讲台上传授自己的知识,其实就是一个赎罪的过程,我一直在用心去做……”
因犯故意伤害罪被判无期徒刑的赵某,今年51岁,是学习班里年龄最大的学员。他说:“我虽犯了重罪,但通过改造,我对自己早日走出监狱、开始新生活很有信心。我要学习一门有用的技术,将来出去了才能为社会服务,自己也不会为吃饭的问题发愁。”
这栋楼的二楼还有一个远程教育果树栽培培训班。据陪同采访的干警介绍,这个班是报名人员最多、最受犯人欢迎的一个班。上期培训班结束前,一个刑满人员竟然要求听完课后再走,因不符合有关规定,他的要求被拒绝了,果树栽培培训课的受欢迎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在果树栽培培训班授课的,是因犯挪用公款罪、贪污罪被判处18年有期徒刑的犯人郑某。他入狱之前是我市某县园林研究所的所长,由他来讲授果树栽培技术,也算是“学有所用”了。
参加这个学习班的李某,今年8月刑期将满。他说,他家有30多亩果园,参加这个学习班让他对出狱后开始新生活充满了信心。
据了解,豫西监狱技能学习班达15个专业、22个学习班,犯人学员学习期满后,通过考试可获得劳动部门颁发的专业资格证书。这些年,豫西监狱刑满释放人员获得专业资格证书的比例达80%以上。
对犯人的管理处处体现着人性化
21时许,我们来到犯人的宿舍。犯人们除了上学习班的,大都到活动室看电视了,每个监舍都显得空荡荡的。
这里的监舍和我们想象的很不相同。每个房间内放着七张上下铺的钢架床,床铺整齐划一,被子叠得如军营内的一样,四棱四正。最令我们意外的是,每个房间内还放置着一盆花草,显得非常人性化。
监舍每个楼层有一间犯人活动室,每天18时30分到22时30分,犯人可以在这里看电视。我们在一监区一楼看到,几十个犯人整齐地坐在那里,正在观看中央电视台一套热播的电视剧《闯关东》。
在犯人活动室的外面,贴有他们每周的食谱,记者看了一下,每天中午或晚上,都有一个肉菜。
在犯人宿舍外面的墙上,一个叫“情绪晴雨表”的表格引起了我们的注意。表格内印有14个宿舍成员的名字,每个名字下方还有一个磁铁做的“表情牌”。管教干警告诉我们,他们给每个犯人发了4个这样的小牌子,这4个小牌子分别代表情绪的“安静、愉快、忧郁、烦躁”。犯人每天早晨起床后都要把自己当天的情绪挂在“情绪晴雨表”的表格上,如果挂出后两种牌子,心理咨询师就该找这些犯人谈心了。
豫西监狱的心理咨询师是张宇警官,当天恰好值夜班,我们就和他聊了起来。
张宇告诉我们,他1992年从河南师范大学政教系毕业后,就来到豫西监狱工作,2004年取得了心理咨询师执业资格证。
说起心理咨询对犯人改造的作用,张宇说,罪犯心理咨询和心理矫治工作是现代教育改造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监狱教育改造工作在新时期的深化和拓展,罪犯有一个稳定的心理状态是成功改造所需的第一步。
张宇给我们举了一个例子。犯人袁某入狱前是名小学教师,因犯奸淫幼女罪被判处15年有期徒刑。入狱服刑初期,袁某的心理压力很大,再加上别的犯人对他的歧视,自卑心理非常严重,一度自暴自弃,消极对待改造。张宇多次找他,为他排解心理障碍,并利用他文化程度较高的特长,鼓励他写稿子,做宣传报道员。特长得到了利用,袁某也逐渐有了自信,由消极对待改造逐步转变为主动配合改造,不久前还获得了减刑奖励。
张宇说,罪犯作为一种被关押的特殊群体,他们的心理状态是很容易出现波动的。为了随时发现罪犯的情绪变化,除了在每个监舍外面设立“情绪晴雨表”,让犯人主动汇报自己的情绪变化外,他们还在各个监区安排观察员,观察员随时将观察到的有异常情绪的罪犯的情况向值班干警汇报。同时,为了让犯人的不良情绪得到释放,监狱还专门为他们设置了情绪宣泄室。在这间不大的宣泄室内,我们看到,四周的墙壁上全包有一层厚厚的海绵,里面还有拳击手套、沙袋等设施。看到这一切,记者的脑海里跳出四个字来:用心良苦!
狱警和犯人
22时30分,各宿舍的犯人准时就寝。偌大的监狱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在二监区的干警值班室,我们和值班干警聊了起来。
谈起监狱干警和犯人的关系,二监区教导员马万银说,按照有关规定,有犯人的地方必须有干警,干警每年和犯人在一起呆的时间比和家人在一起呆的时间还要长,甚至,他们在犯人身上的付出也比对家人的付出多得多。
马万银给我们讲述了一件去年8月发生的事情。去年8月23日,马万银值班时,一个姓李的犯人出现了剧烈的腹绞痛。经请示,马万银和其他干警一起紧急将李某送到定点医院进行医治。经检查,李某患的是急性肠梗阻,送到医院之后马上做了手术。在李某住院期间,马万银和其他干警日夜守护在李某的病床前,除了安全警戒任务,他们还负担着对病人的护理工作,喂吃喂喝,擦屎端尿,连同病房的人也闹不清楚这几个警察和躺在床上的病人到底是啥关系。李某病愈后,跪在他们几个人面前痛哭流涕:“我父母对我也从没有做到这些呀……”经过这场病,李某变得积极起来,很快成了犯人中的积极分子。
马万银说,即使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像擦屎端尿这样的活儿他也还没有做过,但在犯人身上他已做了多次。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每一个得病住过院的犯人,出院之后接受改造的态度都大有改变,并且还能感染、带动周围的犯人积极配合改造。干警们在一起开玩笑时说,碰到对抗改造的不可怕,只要他住次院,问题就解决了。
对于犯人住院陪护的问题,曾经有人建议为了减轻干警的负担,将这一块交给专门的护理人员,但干警拒绝了这个好意。他们认为,由他们自己出面承担这项工作,对犯人的改造极为有利!
小小积分登记簿的分量
时针已指向了午夜时分,犯人们大都进入了梦乡。但大院内仍然灯火通明,陪同采访的干警告诉我们,这里所有的灯整夜都不关闭。
在各处察看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各个监舍的门口都有一个积分登记簿,上面登记着每个犯人的积分情况。借着灯光,我们看到,上面清楚地记录着每个犯人每天的分数及奖罚情况。
干警告诉我们,犯人的改造主要有劳动改造、思想改造和技能培训三大块,每一项改造达到了什么标准,都会有相应的积分。一年内,一个犯人的积分达到了40分,监狱会对他进行行政表扬一次;积分达到80分,记行政立功一次。犯人符合减刑的最低标准是:一年内得到“一功一表扬”,即立一次功,受表扬一次。反之,出现了违反监规狱纪等现象,就要扣除相应的分数。
干警告诉我们,其实犯人们得到分数的机会是很多的,像学习改造态度认真或积极参与文体活动、做好人好事等,都可以得到相应的分数。
和积分登记簿安放在一起的,还有个监督箱。犯人如果对当天公布的分数有异议,可以提出复议。这个箱子由监狱的纪检部门负责,每天打开一次,次日公布调查处理结果。
“保证立功减刑制度的公开、公平、公正,对调动犯人们改造的积极性作用重大。这一块一旦有失公允,使犯人们的思想出现波动,后果可能就不堪设想。”陪同采访的干警深有感触地说。
安全之钟连续敲响了15年
夜已经深了,我们跟随巡夜干警在监区内巡逻。高高的围墙上,架有电压高达11000伏的电网,监视器随处可见。陪同采访的干警介绍,监视网络覆盖了整个监狱,没有任何死角。即使这样,干警们也经常在监狱内巡逻,以确保万无一失。
正走着,一个岗楼边的墙上突然传出了很响的声音,把大家吓了一跳:“二号岗,报告情况!”循声望去,那是装在墙上的一个小音响,本没多大的声音由于夜的静谧而显得非常大。
这时,不知从哪个角落迅速跑出一个身材高大的干警,一路小跑朝我们这边赶来,对着音响边的对讲机喊道:“一切正常!”
“明白,继续值勤!”看着一脸迷惑的我们,巡逻的干警说,这是他们的监控系统,各个岗哨每半个小时要向监控室汇报一次情况,而且每个岗哨之间还要进行互查。
在干警们指引下,我们来到了中心值班监控室。一名监控人员正坐在值班台前用呼叫器与外面的巡逻人员进行联系,他面前的墙上有十几个像电视屏幕一样的机器,而屏幕上的画面显示着监狱各处的情况。值班室的另一面墙上,是一组倒计时数字:“今天是2008年1月8日,我监狱距16年监管安全还有272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