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剑锋 摄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了一天，不想到了晚上，月亮居然出来了。虽不是阴历十五十六，却也圆得惹人爱怜。皎洁的月光静静地洒在雪地上，同白雪的光和影一同绘出一幅幅奇异的油画。

　　四下一片静寂，这种景象很容易吸引踏雪的人。景色一定不错。于是喝过半斤温过的黄酒，我穿上厚厚的大衣便出了门。

　　平日里熟悉的街道在这样的雪夜里显得清新而且陌生。道路、树木以及楼房的窗台上都是白色，让人仿佛到了童话世界，感觉很丹麦。安徒生、挪威的森林、哥本哈根这些词一下子全涌了出来。

　　比起雪地牛奶般的白，月光带着些许淡淡的黄色，仿佛奶酪似的。但这层奶酪并不厚，只是薄薄的一层，还有些透明，透出雪地无垠的白来。没有路灯，地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了，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行人却没有想像中的多，偶然有父母用绳子牵着用板凳当滑雪板的孩子走过，留下一阵银铃似的欢笑声。

　　天空上飘着几片灰黑的浮云，月亮便也在云雾中穿行，时而羞答答的，躲在云雾深处，仿佛是待嫁闺中的少女；时而微露，仿佛是抱着琵琶遮了脸的歌女；时而把脸全露出来，仿佛是恬静大方的少妇。于是月光也随着变幻，一下子隐约起来，周围便沉到白雪的冷艳之中，使人不禁想起李白“银鞍照白马”的句子；一下子又微亮起来，地上猛然间便有了丝丝生气，但四下还都是一片冷色调，看起来很有些像莫奈的那幅《日出印象》；一下子又明艳起来，周围便好似度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光辉，使人感到一丝暖意，有些暮春时节遍布油菜花的田野的感觉了。

　　我慢慢地走着，沿着小路走到公路上。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戴着皮帽、手拿拐杖、牵着宠物狗缓行的老人，有相互追逐、滑雪嬉戏的儿童，有携手并行、步履轻盈的情侣，也有走得飞快、匆匆闪过的青年。车辆不是很多，于是不少人走在马路当中。大家各自享受着这个月光同雪地交相辉映的世界。

　　我穿过公路，沿着小路继续前行。地势逐渐变开阔了。周围的世界一片寂静，月光还在继续变幻，隐约、清冷、明艳的景象也陆续交替，呈现出多幅油画般的场景。于是在书中读过的几幅雪地的景象也陆续浮现在眼前：

　　朔风渐起，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来。那雪下得密了，林冲就在这样的雪夜中信步投东。他踏着碎琼乱玉，背着北风而行。那天晚上一定没有这样的月光，于是报国无门的林冲的心情也一定非常落寞。在五里地外买些冷酒和熟牛肉，便急忙回转。到了驻地，却发现只有被雪压塌的草屋、被雪水浸灭的火盆和冷冰冰的棉被。

　　银絮飞天，琼瑶匝地，四下里都白茫茫的。虽然没有月光，刚刚手刃奸臣的丘处机定然是满心豪情。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全身罩满了白雪，背上斜插一柄长剑，剑把上黄色丝条在风中飞扬，风雪满天，大步独行。路旁是哪位好汉在招呼他，杨家枪？真的是传说中的杨家枪吗？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万里飞雪，将苍穹作洪炉，溶万物为白银。雪将住，风未定，一辆马车自北而来，滚动的车轮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却碾不碎天地间的寂寞。李寻欢默默地用小刀刻着爱人的小像。借酒消愁吗？等待他的却是更多的烦恼。失去林诗音的李寻欢寂寞的心情与林冲又大不相同。自身与天下的区别也许就在这里吧。

　　彤云密布，朔风凛凛，残雾重浸，大雪纷纷盖地。须臾积粉，顷刻成盐。平添吴楚千江水，压倒东南几树梅。那天晚上的月光一定不错。滴水成冰的夜里，唐僧师徒四人迎着星月光华，踏着亮灼灼、白茫茫的冰冻，只顾奔走。一路上马不停蹄。师徒们一直走了一夜，支撑他们的，只是一个信念──取回真经，普渡众生。

　　……

　　想着想着，几公里的雪路不觉已经走过了。时间已近夜半，月亮也躲在云层深处开始休息了。此时唯有雪光映出一片白色。

　　回头路是不想再走一次的。于是叫了辆出租车，几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家。喝下剩下的已经凉透的黄酒，带着微微的酒意上了床。睁开眼时天色已是大亮了。 （请作者告知地址，以奉薄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