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题图:马静 | |
被采访人:张岚(化名) 女 41岁
采访时间:2008年3月21日上午
采访地点:报业大厦19楼会议室
采访人:本报记者 郑凤玲
在匆匆过去的岁月里,我们会把一些往事尘封。如果某一天我们又打开了,并不是因为想回到从前,而是想更好地遗忘。
“我想把十几年前这段痛苦的故事挽个结,让自己更轻松地面对以后的生活。”张岚这样开始她的故事。
初恋时,我不懂得爱情
认识他那年,我20岁,他17岁。
我们——都太年轻了。
他是厂里与我同车间的仓库保管员。虽然他的左眼先天性失明,但还是大眼睛双眼皮儿,鼻直口正,皮肤白皙,一米七五的个子,看上去很英俊。
虽然他残疾,可他很有才。很多次我到仓库提货,都见他在画画,画的花鸟像极了,那鸟儿像要从纸上的花枝儿上飞走似的。渐渐的,我心里仿佛多了一层东西,我好想看见他,又怕看见他。
那年的牡丹花会给了我们契机,同伴们相约去看花观灯,其中也有他。想必是他早已看出我的心思,总是不避不讳地迎合我的目光,我看出他的眼睛里也写着“喜欢”。
看灯时,不知道其他的同伴都去哪里了,只剩下我和他。灯海人潮中,我们手挽手、肩靠肩,第一次接吻了。
从此,我们开始了甜蜜的爱情。厂休的日子里,他背了画夹,我们一同去公园写生,画花、画草、画水、画鸟、画那一湖碧水上的石拱桥。我们常常骑着单车,走小街穿胡同,满世界去寻好吃的,从涧西到老城,吃得不亦乐乎。就是在那些时候,我知道长安路的米皮好吃,知道上海市场的糊辣汤好喝、水煎包好吃,知道广州市场的烩面、拉面、饺子好吃,知道胜利路的黄桥烧饼好吃,知道百货楼小街的烫面角好吃,知道老城的牛肉汤、驴肉汤好喝,知道……
满世界的人都不看好,我们仍要在一起
我们的恋情慢慢地被周围的人知道了。我们家的人不同意,嫌他的残疾;他们家的人不愿意,因为我比他大3岁;我的好朋友也不同意,说他不实在。
可我们却固执地在一起。我对他更好,好得简直要失去了自我。
因为比他大,我有意无意地让着他,宠着他。所有的衣服是我洗、家务是我做。我把他打扮得潇洒、帅气,让他到外面写生,让他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一晃6年过去了,双方家庭还是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们就自作主张领了结婚证,到北京旅游一圈,就算正式结婚了。
当热恋归于平淡,当浪漫遇到油盐。我们之间开始有了磕磕绊绊,可我不在意,哪对夫妻不吵架,谁家灶火不冒烟?我仍然宠着他,让着他,毫无原则地对他好。因为我爱他,胜过爱自己。
我们俩中间,挤进来一个“她”
往往丈夫的外遇,妻子是最后知道的那个人。
那一天,工友们对我说,有个女的,老在他单身宿舍住,我还以为他们在开玩笑。
没想到,我一问他,他就原原本本道出来,真的有一个“她”。他说“她”叫虞燕(化名),是一个饭店服务员,是她先喜欢他,招惹他的。
此时的我,才想起了他那些不经意的言行,想起了那些他说加班而不归的夜晚。可我又能怎样?8个寒暑啊,他早已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用泪水冲出一条宽容之道,他也表示以后不再和那个女的有任何来往。我相信了他,原谅了他,依旧用不减昔日的爱呵护着他,虽然有时内心也会觉得伤痛。
可数月后的一天,我去厂里他的单身宿舍,见他的柜子门开着,随手掀开,一本日记本映入眼帘。拿出看时,掉出几张照片和一封拆开了的信。照片上定是虞燕,年轻漂亮。打开信看,上面写满了离愁别绪,纸上还有点点滴滴湿过的痕迹,不知是她写时落的,还是他看时掉的。
我的心好痛,前所未有地痛。我默默地流泪,在心里劝自己:“放弃吧,退出吧,别再自欺欺人了!”我泪眼模糊,思绪万千,他什么时候进来我都浑然不知。他说她来了,在他的宿舍住了两天,昨天走的……他说什么我也听不进去,他的解释那么苍白无力,他的狡辩那么自私狭隘,他的那只好眼里,放射出的分明是轻视与无所谓!我突然觉得心猛地静了下来,不再哭泣不再流泪,毅然离开了他的宿舍。
离婚时,我肚子里怀有他的孩子
两周后,法庭门口。
他拿着传票踱来踱去,脚下扔了一堆烟头。看见我来,他快步来到我跟前,用那只右眼恨恨地盯着我,说:“你去法庭起诉我离婚,为什么不告诉我,法院下传票,让我在厂里丢尽了脸面,我真想掐死你。”我闭了眼,伸了脖说:“掐吧,你在外面混女人告诉我了吗?”
离婚真快,双方同意,签字画押按手印,就办妥了。出了法院门儿,没必要说再见了,便各奔东西。
收拾了行装,坐上了火车,按拆开的那封信的地址,我找到了虞燕——她是个有高挑的个子、柔美的容颜,才20岁的花季女孩。未曾谋面的我们仿佛相识,我们早已从他那里知道了彼此。
原本应是情敌的,可那晚我们却像姐妹一样谈了许多。她说他和她是洛阳的她表姐介绍认识的,他对她表姐说他早已经和我分手了。她还去过他家里几次,住了好几天呢,他父母对她很热情。
在她的床上,虞燕搂着我说:“姐,你真好,完全不象他说的那样。”我说:“说我好也罢,说我坏也罢,我只是想来了解一下你们是怎么认识发展的,总不能别人问起我是为啥离婚的,我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现在我知道了,他那一套话全是假的,我要的就是这个明白。以后你想嫁他,他想娶你那是你们的事。”她流着泪说:“我不会嫁他的。”
第二天早晨,她送我到车站,我才告诉她,我怀着两个月的身孕,她愣愣地看着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叫她不要告诉他。
爱到尽头,覆水难收
回洛后,我去做了流产,回了陕西老家。
不久,我收到了他的信和200元汇款单。信上说他知道我去找了她,知道我怀孕了,知道他错了,知道失去我是他今生最大的遗憾。他说她恨他,已不愿再见他。他说他想当父亲,当一个名符其实的父亲。他说每月给我寄200元钱,直到我回到他的身边为止。
我笑:爱到尽头,覆水难收。难道他不知道这个道理?
我让父亲退回了他的汇款单,留言栏里写上我去广州了。以后再有信,不看便直接投入火炉里,让它灰飞烟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朋友夸我坚强,我又淡淡而笑:我不是坚强,只是心如止水再无波澜。
如今我的丈夫爱我如珍宝,儿子已会绕膝读书给娘听。
爱恨情仇,不过是红尘云烟,让我自顾自地学会了淡定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