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列军 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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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雨后的黄昏,或是有雾的清晨,时间会像一条长长青青的藤蔓,在阵阵悠悠的呼唤声中,顺着曲曲折折的小巷一路摸过来,拐过陈桥兵变,穿越澶渊之盟,把它多汁的卷须探到那水水的宋朝、阕阕词曲的宋朝、多情善感的宋朝,在那江南,那水乡,去采莲。
拨开泛着荷香的晨雾,我将在梦境深处采莲。那裙裾飘扬、绿叶花红的莲,扰乱了我少年悸动的心绪,把我残梦的一端放归漂泊的原野。我曾为此浪迹天涯,但荏苒人生只会增添两鬓银发,回味那苦心的莲子。是呀,年少的心肆意放逐,又怎会泊于小小的莲花池畔,擎起莲花的巧笑嫣然?
人渐老,莲花却依旧,剪不断,理还乱,这是百年的梦千年的魂,是“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的恬淡,还是“荷叶初开犹半卷,荷花欲拆犹微绽”的闲情?我的思绪在叠叠宋词里恍恍惚惚、渐行渐远。
雨声滴破荷声,我将在雨后去采莲。在周邦彦的荷叶上,“宿雨初干、水面清圆”;在杨万里的荷池边上,“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在苏东坡采莲时,却是“旋折荷花剥莲子,露为风味月为香”。
荷叶上盛满晶莹的雨水,一阵微风,把那离愁别绪与水样的蝉声统统倾泻了。这时,又何妨化作一尾鱼,嬉戏莲花深处,吐落一湖心语,不也是一种畅然一种福气吗?
我也将在日暮晚霞下采莲。莲湖田埂边往昔那些浅浅的牛蹄窝,恰贮了半盅绿绿的蛙鸣。婀婀娜娜娉娉婷婷的莲叶,收拢起轻盈的舞裙,拥拥挤挤地把那满湖碧绿都溢了出来。乘一叶扁舟,载一船星辉,携一帆柔风,低眉抬眼之间,总会感觉到无比的惬意与舒畅。那是李清照的“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抑或是晏殊的“绿叶红花媚晓烟,黄蜂金蕊欲披莲”?无论如何,左行,右撑,莲舟上总会扬起歌声;花香,衣香,都会消融成一片苍茫。
恰逢朦胧夜,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漠漠水雾中,莲湖里突然扑棱棱飞起两只水鸟,它们湿湿的羽翼,溅了谁一脸微凉?
我曾循着苏东坡的足迹、李清照的心路、辛弃疾的步履、晏殊的诗情,叩敲过老翁的门扉,相逢赶考的白衣秀才和那荷锄归家的汉子,试问采莲何处。他们都遥指说道,在那江南水乡,有着数也数不清的秀气姑娘,她们的闺名都叫“采莲”。
是的,我要到宋朝去,就在今年,就在今夏,就在现在,以梦为马,撑一只长篙,架起小船,去江南采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