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要摔倒的一刹那,我下意识地弯腰,一手撑地,堪堪护住了腹部。
我有点儿惊慌。
看不到丈夫,也看不到其他我熟悉的谁,眼前甚至没有一丝光亮。空气沉闷,我们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除了大家微微的喘气声,就是莫名的恐惧,还有对前途的未知。
生与死,有时只有一线之隔。
我挪动身子寻到一个角落,空间更加逼仄,还有一股臭气。正是因为这臭气,让我可以避开大家,有了喘息之地。
不论如何,我都要护住我的孩子。
闷罐终于打开了,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大家都兴奋起来,挣扎着往亮光处爬,只有我仍蜷缩在角落里,不敢乱动。
果然,就在这时,一阵天旋地转,所有人都往外掉落,如果不是我牢牢抓住角落里那根木棍,也一定会像他们一样。
千万不能被甩出去,不然,我的孩子一定没命!我死死抓住那根木棍,天旋地转还在继续,又加上剧烈抖动,随着一声巨响,我重新头下脚上地倒在了地上。倒地的一刻,我仍拼命护住腹部,哪怕脊背被摔得像要裂开。
肚子,我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那是幼小的生命在生长。我的宝宝,我想象着宝宝的小脸,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两天后,周遭完全安静下来,我摸了摸肚子里仍然活跃着的小生命,终于决定不再蛰伏,小心翼翼地往外爬。
蓦地,一只手将我凌空抓起,然后,我望见了一双清澈的眼睛。
那是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尽管他的衣服上满是灰尘,他还是细致地掸了掸裤子,然后将我放在膝盖上。
“妈妈,这是一只虾,对吗?就是被轰炸前,我放在家里书柜上那本画册里的虾?”小男孩小声地问身旁的母亲。
“是的,阿莫西。这是一只虾。”母亲的声音极其温柔,她面色憔悴,充满担忧,但仍细心地发现这是一只带籽的虾。她小心地将虾翻过来,“噢,你看,这只虾还怀了孩子,这是一只带籽的母虾啊!”
她抬头看了一眼舱外,他们的船已经越过了边界,正往内海驶去,一旦进入内海,那边将是截然不同的环境。
“我们得放了她,让她生存下去。”她喃喃道,然后领着儿子,捧着满带着籽的我,走到船舷边。
“她能活吗?妈妈?”小男孩担心极了。
“能,她一定能,因为她也是一个母亲。”男孩的母亲温柔地说,手一松,我便从她手上滑落到水里,尾巴用力一弹,轻巧地游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