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得京生于1931年,如今已92岁,活到这把岁数,阅尽世事变迁,他就像是一本行走的“洛城回忆录”,内容厚实,丰富。
他记得新中国成立前洛阳的炮火,也记得《洛阳日报》前身——《新洛阳报》招聘记者的场面;他记得计划经济时代贷款才能买到的胶鞋,也记得改革开放伊始供不应求的洛阳牌手表……
一个晴暖的冬日,周老先生坐在西工区置隆花园的老屋内,缓缓讲述往事:“回忆很长,咱就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吧……”
01 差点儿当上《新洛阳报》记者
我是洛阳老城人,兄弟三个数我念书最有天分。1948年3月,解放军挺进洛阳,宣布洛阳解放。国民党军队妄图反扑,迅速被解放军赶出洛城,4月5日,洛阳“二次解放”。
国民党政府不管百姓死活,把敬事街小学的教学楼当粮仓,光囤粮不放粮,搞得家家都没粮吃。解放军一进城就开仓放粮赈济百姓,我和父亲去敬事街小学领了一斛玉米,有了活下去的指望。
我对共产党满怀感恩,听说刚创办的《新洛阳报》正在招聘记者,就兴冲冲地报名应聘,心中充满了对这份工作的向往,渴望用手中的笔宣传新生的人民政权。
当年我才17岁,上过高中。那年头识字的人不多,高中毕业已算是高学历。我顺利地通过了招聘考试,可惜入职那天家中有急事,我走不开,与报社失之交臂。
不久,我被选到豫西干部行政学校、河南大学进修。1950年,我光荣地入了党,并被分配到敬事街小学教书。后来,洛阳成立干部文化补习学校,我还当过扫盲班教师。
1951年,我被调入洛阳市委宣传部,编辑机关报。那时的市委宣传部在老城,编辑部设在一间昏暗、潮湿的小屋里。我们共4个人,采访、编辑、校对、发行都干;报纸每周出3期,市委书记亲自审阅。
我在市委宣传部工作了18年,养成了严谨、沉稳、一丝不苟的工作习惯。1974年,我被转调到市交通局编史办,开始编史修志,数十年笔耕不辍,直至离休。
02 见证洛阳近百年来的交通、工业发展
我曾参与编纂《洛阳市志·交通志》《洛阳市志·工业志》《中国丝绸之路交通史》等书,见证、记录了洛阳近百年来的交通、工业发展。
洛阳是丝绸之路的东方起点、隋唐大运河的枢纽城市,而新中国成立前的洛阳百业凋敝,只有老城十字街、南关一带有些人气,像样的市场只有第一市场、第二市场两个。
第一市场如今已无迹可寻,第二市场曾经是个露天小商品市场,旧址在今二市南街一带——“二市南街”这个街名是它留下的唯一痕迹。
20世纪20年代,洛河上没有大型桥梁,洛阳人过河得到码头乘坐摆渡船。南关码头商船云集,码头上有很多跑腿干苦力活儿的“小脚儿”。码头周围客栈林立,南来北往的小商人、牲口贩子为了省钱,经常住便宜的大通铺。
军阀吴佩孚据守洛阳时,在隋唐天津桥遗址上游修了一座大桥,仍叫“天津桥”,但老百姓戏称其为“老吴桥”。后来洛水暴涨,此桥被冲塌。
20世纪30年代,河南省公路局豫西桥梁工程处督办,在隋唐天津桥下游修建了一座大桥,以南京国民政府主席林森的名字命名为“林森桥”。抗战期间,为了阻止日军进城,国民党军队把它炸毁了。
新中国成立后,百废待兴,洛阳也不例外。我记得,1954年,中州路上只有一路公交车,3辆车从老城西关到涧西来回跑,等一个多小时才能挤上一趟车。我曾大清早坐公共汽车去栾川出差,路上颠簸了七八个小时,中间要吃两顿饭。冬天大雪封山更愁人,去栾川林场拉木材的司机被困在山里十几天,只能吃木耳充饥。
这70多年来,特别是改革开放后,洛阳经济飞速发展,城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的洛阳,通衢大道纵横交错,高速铁路四通八达,洛河上长虹飞架,王城大桥、凌波大桥、瀛洲大桥、希望桥、开拓桥……条条大道通向新生活,通向幸福彼岸。
03 洛阳牌手表曾是抢手货
20世纪60年代,我结婚生子,如今已儿孙满堂,食有鱼,出有车,这在几十年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1950年,洛阳召开全市干部会议,会场门口只停了3辆自行车,还都是洋牌子的。那时候物资匮乏,自行车比现在的名牌汽车还金贵。“一五”期间,古都洛阳焕发新的生机,国家先后将一批大厂和重点工程放在洛阳,拖厂、轴承厂、铜加工厂、热电厂、玻璃厂、纱厂、耐火材料厂……机器轰隆轰隆响,工业建设如火如荼,为洛阳经济腾飞奠定了基础,插上了翅膀。
年轻人大概不知道,过去洛阳有个手表厂,生产洛阳牌手表。在“三转一响”(俗称“四大件”,即收音机、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流行的时代,洛阳牌手表是抢手货,得托关系才能买到。
大厂周围修了很多新路,玻璃厂路、纱厂路、钢厂路等都是因厂而得名。那时郊区没有平坦的柏油马路,每逢下雨天,乡村小道泥泞湿滑。干部们上山下乡两脚泥,想买一双胶鞋穿,可胶鞋是紧俏商品,6元一双,一般人不吃不喝得攒好久的钱才能买一双。那时,有人向供销社贷款买胶鞋不是稀罕事。
现如今,“洛阳制造”亮点频出,快递物流朝发夕至,商场、超市到处都是,想买啥都能买到。
我走在洛阳街头,念着玄武门大街、开元大道、丝路大道、孝文大道、光武大道等这些新路名,看着穿着汉服的年轻人在应天门、天堂、明堂等洛城新地标打卡拍照、手机直播,常有沧海桑田、今夕何夕之感。
真想向天再借一百年!我见过百年前的洛阳是什么样子,还想看看百年后的洛阳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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