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王城公园新春灯会宣传片，一条“火龙”腾空而起——民间非遗技艺舞龙表演，让在场观众热血沸腾。其中，一个手持火把、时不时向空中放出一团焰火的古稀老人更是引人注目。
“我从小耍南关的龙，只要我不消失，这项技艺就不会消失。”这话，从74岁的王发会老人嘴里说出来，是一种承诺，也是一种信念。今天，咱就听听王发会老人和舞龙之间一辈子的情缘。
1 家在老城凤化街，十二三岁开始耍“小龙”
老洛阳人都知道，老城有东、南、西、北四个关，每逢春节，这四关都会耍“龙灯”，就是舞龙，其中尤以南关龙为盛。我就是南关人，老家在凤化街，耍了一辈子龙。南关会耍龙的人很多，除了凤化街，马市街、吕氏街、菜市西街、菜市东街都有人耍龙。耍龙成了南关人世代相传的技艺。俺小时候看着大一墦儿的哥们、伯们耍，也想着有天长大了能耍上龙。
不同于其他地方，南关的孩子们幸运，因为这里还有一条“小龙”。“大龙”四五十米长，“小龙”差不多一半大，大人耍“大龙”，小孩们耍“小龙”，这也是南关人比其他地方的人爱耍龙、会耍龙的原因。我从十二三岁开始，就幸运地加入了耍“小龙”的行列。
2 17岁担“大龙”重任，主要角色“火担子”
我第一次耍上“大龙”是1967年。那时我17岁，当时我已经在厂里上了三年班。年龄到了，接替上阵是顺理成章的事。
那时候耍龙，连龙灯都是自己做的。
南关曾是水陆码头，聚集着小商贩、手艺人、劳工等，不缺木匠、竹匠。扎龙灯的人就是木匠或竹匠出身，我们这代人里，会扎龙灯的要数杨氏叔侄——比我大两三岁的杨老鳖（名明州）和他七叔杨柒定。
龙身扎好后糊两层纸，第一层用硬一点的纸打底，外面糊一层棉纸，除了龙头、龙尾，中间有七截身子。最外面披上“龙皮”，那龙皮是我们用面粉袋一块块缝起来的，缝好后，再用红色、黄色画上龙鳞，栩栩如生。
舞龙的人拿的棍子上装片木板，那上面有眼儿用来点油柱儿，就是靠油柱儿把龙灯点亮，耍的时候还要小心，防着把龙灯烘了。
南关舞龙，龙头是李家的，龙尾是杨家的，谁也别跟人家抢活，那是公认的好。我担任的角色是“火担子”，一手掂一个铁丝编的笼子，里面是烧好的木炭。“火担子”一般有6个，在旁边护着龙，边走边舞抡，一是为了好看，烘托气氛，二是到该表演的时候，我们几个舞抡着火担子，人们连连后退，这场地不就打开了？
3 南关龙、东关龙“冤家路窄”，老城人都知道
俺南关的龙一身红鳞，胡须如雪，双目炯炯，威风凛凛。老城能和南关龙抗衡的，唯有东关的老青龙。
听祖辈们说，舞龙在洛阳，论历史南关是第一。旧时南关这带地势低洼，临河潮湿，易生邪疫，舞龙表达了驱邪除疫、保健康平安的愿望，同时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南关的龙挂白胡子以示历史悠久，但是东关不服，因为东关出过赵匡胤，所以，东关的青龙也挂白胡子。
一般民间社火表演三天，正月十四到正月十六晚上。正月十四下午，我们舞龙队的内心就跃跃欲试。天擦黑时，听到锣鼓镲的响声，忙赶到街上集合，队长喊“起不起”，“起”“起”“起”“起”“起”……一声声传递下去，大家热情饱满，整装待发。
南关龙的舞龙路线，是从凤化街到南大街，行至十字街口八角楼前，玩点花样；然后顺着东大街到民主街中州路口，这时可以耍一场，再向西，到兴华街口最热闹的地方，再耍一场。驾云、双钻、脱皮、盘盘儿，耍龙的花样多着呢，观众也最爱看。
我印象中上世纪80年代有一年，南关龙和东关龙在民主街口相遇，一见面两条龙都耍技艺，证明自己的实力。后来，由于队员们互相不服，升级成为摩擦，但最终没酿成啥大问题。
只是，东关龙和南关龙遇到就“冤家路窄”，成了老城人都知道的事儿。
4 掌握放“荒”配方技术，希望舞龙传承下去
我现在年龄大了，舞不动龙，也舞抡不成火担子了。这次，我负责放“荒”（音huang），这个字究竟咋写也说不清楚，洛阳话就是这个读音，也可能是“煌”？
“荒”是一种将不同料混合在一起炒制的配方，像粉末一样。过去舞龙时，放“荒”的人拿的不是火把，而是一种火纸折成的折子，一尺多长。一条龙旁边，至少站四个放“荒”的人，时不时将火折子往上挥，同时把“荒”迎风送上，“哗”的一下像焰火一样着开了，伴随着人们的尖叫和赞叹，把夜空照得如白昼一般。
最前面两个人打灯笼，紧跟着两个人打着门楼般的幌子，除了龙灯，火担子、放荒的、提炭篮的、加灯油的、拿衣裳的……勤杂人等百十号人，好不热闹。这一切，都随着岁月湮没在历史中了。
我们这一墦儿的老伙计，火担子舞抡得好的苏军州、张疙瘩都作了古，十几年前曾自掏腰包赞助舞龙队的刘振谦也和我一样，舞不起来了。但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对舞龙的热爱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我羡慕传承舞龙技艺的家庭，例如街坊侄子李红卫，舞龙头的李家人，到现在还有五口人会舞龙，尽管他们也基本没场合露一手了。每次跟我儿子提起舞龙，人家都说不感兴趣，唉，怎样才能把这门技艺传下去呢？
好在，洛阳现在有些做文化的人对此还关注着。这次王城公园的活动，是河南琉璃象文化公司承接的，他们组织表演舞龙，又请我来放“荒”呢！
如果你想看，初一到初七的亮灯仪式上，来看我放“荒”吧。还是那句话：我活着，就不会让它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