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灯下走笔 文人以他不可抑止的激情发现美、追逐美、讴歌美,最后创造美,比一般人的爱美之心更进了一个层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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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虽然同奇山异水一样是大自然中不可多得的稀缺资源,但和奇山异水具有不同的禀赋。张家界的如柱峰林,九寨沟的缤纷水色,还有黄山云海、黄果树瀑布,都可以以鬼斧神工称奇;而美人则如出水芙蓉,浑然天成,那种蕴天地精华、含日月灵气而妙不可言的视觉冲撞,会使所有的相遇者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文人以他不可抑止的激情发现美、追逐美、讴歌美,最后创造美,比一般人的爱美之心更进了一个层次。古往今来,文字作品中对美人的描写与歌咏比比皆是,古人说:若无花样美人,不愿生此世界。虽然是对美人的绮想,但没有美人翩然其间的文学史,一定会黯然失色。
文人首先是美人的描摹者。中国古代四大美人之一的杨玉环在白居易的《长恨歌》中,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杨玉环的美,如果不是文人的生花妙笔,是难以流传至今的。同样,西方美人海伦的强大魅力,也是《荷马史诗》告诉后人的:为了争夺海伦,进行了长达十年的特洛亚战争,海伦现身城墙,竟然使酣战的双方同时丢下了弓矢,惊叹美人的灼目光彩。
文人又是美人的创造者。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赋》中创造出了“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的邻家处子形象。曹植更进一步,描摹一般的美人不过瘾,干脆创造出一个活脱脱的洛神了:“翩如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日,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文人虽然对美人观察更细致,追求更迫切,但像司马相如那样“抱得美人归”的却绝无仅有,顶尖级的美人不是被帝王金屋藏娇,便是被英雄裹携而去,虽然吃不到葡萄,文人却不说葡萄酸,于是他们无边的想像力便如天马行空,创造的激情更是鼓荡得蓄势待发。最伟大的诗人屈原以香草美人自譬;山水田园诗人的鼻祖陶渊明则愿做美人的衣领、绣鞋、草席,以求沾染美人香泽,连鲁迅先生都称赞他那些胡思乱想的自白,究竟是大胆的。
爱乌及屋,连美人的墓志铭也成了文人的宠爱对象。上世纪30年代,书画家吴湖帆购得隋代著名的《董美人墓志铭》碑拓,特辟一间屋子珍藏,名之曰“宝董室”,他平时将这件碑拓随身携带,连睡觉也要挟册入衾,自称“与美人同梦”。
清代文学家张潮的《幽梦影》文辞优美,情趣盎然,全书200余条格言妙论中,论美人的有14条,而且宣称:我愿来世托生为绝代美人!那样的倾慕、爱恋,恐怕是达到了颠狂的境界了。
看来,文人与美人是两株纠结缠绕的青藤,不知是藤缠了树还是树缠了藤,真是流行歌曲唱的“说也说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