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润扬大桥,过瓜洲古镇,便在暮霭苍苍中看到吴头楚尾的扬州了。
扬州,是与三下江都且有雄才大略的隋炀帝紧紧相连的。这位君王好才情,曾作诗“借问扬州在何处,淮南江北海西头”。如今世事更迁,沧海桑田,昔日海涨大潮的广陵潮已不复存在,连接了洛阳与扬州的大运河也载入了史册。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杜牧的诗句机巧明快,“二十四桥”也成为扬州的代名词。
清人吴绮有一观点说,二十四桥,实指的是二十四位美女歌姬,也就是“二十四娇”。南方人说“娇”音“桥”,这样就有了“二十四桥”这个美丽的错误。
所谓歪打正着是也,既然以桥误娇,人们便在瘦西湖的水面上建了一座桥,处处取“二十四”:桥长24米,宽2.4米,两侧各有24级台阶。也许再过若干年,“二十四桥明月夜”,也就真的如字面上所解了。
去扬州那几天,天老阴沉着,我们没能见到明月,颇感少了些许情调。但因为灯光的装饰,夜扬州看起来倒也很有些味道。我们从文昌阁乘坐三轮车穿行于扬州老城的大街小巷,边走,身穿黄马甲的三轮车夫边给我们讲解扬州的典故遗存、万般风情。在车夫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话中游走,心中希望的是,小秦淮河上划来一叶画舫般的舟楫,涟漪渐次展开,船上有三五怀抱琵琶着高领绸衫的女子嘈嘈切切地弹出吴侬软语的曲调来;或者从小巷深处走来一挑杂货担的汉子,高声叫着再远去……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说的是扬州的妩媚;“烟花三月下扬州”说的是扬州的靓丽;“江势横来控南楚,地形前下瞰东吴”说的是扬州的大气;“扬州旧处可淹留,台榭高明复好游”说的是扬州的记忆……
我们的最初记忆始于瘦西湖。
瘦西湖,是相对于杭州西湖的阔大来说的。瘦西湖纤长精致,三步桃红五步烟柳,夕阳洒在湖面,灼灼耀目。看了长堤春柳,再眺鹭岛画舫,进徐园,过小金山,钓鱼台上窥得五亭桥和白塔,确是“夹岸画楼难惜醉,数桥明月不教眠”呢。
然而,记忆最深的是扬州文化的代名词“扬州八怪”。
扬州是因了文化而成为人们关于地名记忆中的一部分的,而扬州的文化都隐隐地以洛阳为背景——无论是开凿汴水而连接了东都西苑与扬州,还是洛阳人刘禹锡在扬州吟诵“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就连吟咏扬州的琼花,古人也要以牡丹为参照物——“洛阳红牡丹,适时名转异”。
因了帝王威仪和地理关系,从隋炀帝始,后代君王到扬州,都称为下扬州;又因了扬州官吏崇文盐商养士,天下士人半集维扬——李白、孟浩然广陵旧游,白居易、刘禹锡唱酬维扬,杜甫、杜牧记忆扬州,还有欧阳修、司马光、王安石、苏轼、黄庭坚、陆游、辛弃疾、文天祥等人物际会扬州,龚自珍、吴敬梓、蒲松龄、郑板桥、康有为等人沾墨扬州,扬州岂是一个“八怪”所能涵盖的?有了这样集南北文化的底蕴,“扬州八怪”才能标新立异,崇尚创新,给当时的文坛画坛吹去了一股清新之风。
我的关于扬州的记忆,是它弯弯曲曲的小巷,是小巷两侧铺陈开来的百年老铺,还有伫立在黛瓦间的富春茶社。富春茶社虽处老巷,慕名而来的人却很多,常常座无虚席。
邗沟风物最相忆,一茶一偈过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