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匆匆地穿街走巷，也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当儿子说走不动的时候，我一指“笔飞弄”三个字，说蔡元培的故居到了，儿子立即就来了精气神。

　　这倒不是儿子对蔡元培有多少了解，而是他觉得这条小街的名字非常好玩。他想像不出一条街还可以这样去称呼，于是儿子问道：笔飞弄？是不是笔墨飞舞的意思？是不是这条街上出过很多的秀才啊？

　　儿子提出的“笔飞弄”和“笔墨飞舞”有无内在联系的问题，是需要认真考证的。但据我所知，明朝中叶，蔡元培的祖上兴师动众迁进绍兴府城的时候，笔飞弄就已经落户在井巷了。不难想像，小巷是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舞文弄墨、举着黄酒张贴对联的骚客大有人在，否则，谁能叫出这么一个街名来呢？至于说这条街上出过多少秀才，我不知道，但蔡元培１7岁中秀才、23岁中举人、26岁中进士，在绍兴是有名的佳话。

　　儿子又说，蔡元培这么有学问，如果让他来给这条街起名字，会是什么呢？

　　我差点被难倒，但解释是必须的。我婉转地说，如果蔡元培真的要给这条街起名字，肯定会很有意义。但每一条街的名字都有它相关的历史、相关的故事和相关的情感，后人一般是不会去随意改动它的。就像父母给孩子起的名字，孩子不会去轻易改变一样。

　　就在儿子点头的瞬间，我们已抬脚跨进了蔡元培故居。

　　这是一所砖木结构的大院，如今改为陈列室，与街道虽然仅有一墙之隔，却把滚滚的人流和许多喧嚣挡在了门外。

　　此刻，我和儿子是幸运的，因为整个室内只有我、儿子和蔡元培先生三人。我们似乎都存在着一种感知──院室是一个交流的场所，是一个使人得到感悟的地方。在人少的情况下，交流起来不是更方便吗？

　　儿子站在蔡元培的半身塑像前，一眼就看见了毛泽东拟、沙孟海书的“学界泰斗，人世楷模”的巨幅联语。儿子对毛泽东更为熟悉些，他啧啧地感叹着：伟人毛泽东都这么赞赏蔡元培，看来蔡元培很了不起啊！

　　儿子的话，多少显出了少年的无知，更说明平常我们对蔡元培先生讲得太少了，且不说让后人吃透蔡先生“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教育体系，起码也要让后辈知道蔡先生是一个了不起的民主革命家、教育家和科学家。

　　我给儿子讲了段蔡元培小时候刻苦学习的故事。那时的绍兴，卫生状况极差，夏天蚊子、虫子极多，夜夜苦读的蔡元培便把双脚伸进空酒坛里，把酒坛当成熏蚊器。

　　儿子小声说，你这是变着法儿在刺激我应该努力学习。你还想说我现在的条件多好，写作业都开着空调，对吧？

　　做父亲的期望，其实很小；做父亲的苦心，其实很容易被看穿。但我知道，眼下的我和儿子已经完成了一种默契，彼此都认识到学习的漫长和重要，而这种会心的交流地竟选在蔡元培先生的故居……

　　正在此时，儿子很时髦地“哇塞”了一声，完全是情不自禁的。原来，我们已经走到蔡元培先生在北京大学当校长的陈列栏前。儿子激动了，眼睛瞪得很圆：蔡元培还是北京大学的校长啊！怪不得……

　　我不解，怪不得是什么意思？儿子说，怪不得怎么看蔡元培都觉得和蔼可亲、充满了智慧。我以后说什么也得考北大。

　　我因势利导，说，那还不赶快向老校长鞠个躬，机会难得啊！

　　儿子规规矩矩地向蔡元培先生的塑像鞠了一躬。

　　儿子坐在悬有“国立北京大学”的牌匾下要求我给他拍照留念。我必须要拍好这张照片，无论从今天和明天来讲，这张照片都是具有历史纪念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