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的女子,总希望所有的人都迷恋我。我的书,挤在韩寒、余秋雨、村上春树中间,是白发上阳宫人,很寂寞,每次去偷看它们,我都像缺水的花,垂着头,低到尘埃里。如果谁问:“你是作者?”我恨不得“哧啦”一下蒸发掉。
去年春日的午后,我又去侦察,遇上一大学生模样的男孩,站在架前翻我的书。我隐到一边,不动声色地看他。他翻了一会儿,竟跑去结账!要出书店时,我拦住他:“你喜欢?”
他说:“是呀,以前常在报纸、杂志上读到她的一些作品,感觉文字挺美的,再说,还是咱本土作家嘛!”
我欣喜道:“给你签个名?”
他“啊”了一声:“什么意思?”我笑,把书上的照片指给他看。他看了看照片,又看看我,惊道:“你是作者?天哪……太巧了!”
这个巧遇,让我激动了好几天,自己的文字,还不至于一无是处,再小的花,也有人为它停留。
当然,也有很高的赞美。冬日黄昏,我正煮粥,有外地老师打来电话。这个老师,在文学界有很高的声望。他说,认真读了你的书,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你的文字,可与萧红比肩,我研究萧红好多年了……电话这边,我差点晕厥,望着“咕嘟嘟”冒泡的一锅粥,心想,我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呀,煮粥,本是我的专业,倘是花,我该是“烧汤花”,锅里溅出几颗豆,于是,撒豆成兵,捉笔成文,能有人喜欢,已是造化。
我的文友,花花妹妹说,能有女人和学生喜欢你,已是不错,你不可能做到老少咸宜……但,我多么希望,所有的,所有的人都迷恋我啊……
我最“粗”的粉丝,有两条,2010年,我仍在与他们纠缠。
大粉丝欣赏我的文字,在他眼里,我永远都是最棒的,谁说我不好,他会气急败坏:“他(她)懂什么?”他会兴冲冲地跑进办公室,冲所有人喊:“快看,我老婆今天又发表文章了!”终于有一天,他刚抓住报纸,旁边嘤然一声:“已看过你老婆的文章了!”良人这才 “哦哦”两声,讪讪地。
我在小粉丝眼里,永远最美。无论哪一次,我说,你看这个阿姨多漂亮啊,她总是很不屑:“没你漂亮!”她说此话时,一脸“真诚”,让我这妈咪暗暗得意。直到那天,我指着张柏芝说,好漂亮呀!她依然真诚:“还行,没你漂亮!”妈咪突然间泄了气!
我的2010,很精彩,依然是旗袍、披肩,伸着九阴白骨爪似的手,涂着粉粉的珠贝色的指甲油。我扎煞着森森的手,一手执矛,一手执盾,在烟火边舞蹈,切春草细丝,烹春夏秋冬,调酸甜辣咸。你若问我的职业,我会很骄傲地告诉你:“煮妇!”你再问,依然是:“煮妇!”想起三毛,冲荷西伸着两只沾满面粉的手:“我是不死鸟,我要做面给你吃……”我是林间养鸟人,时辰一到,大鸟、小鸟就落在我周围,巴巴地望着锅盖:“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呢?” 我说排骨藕片汤啊,大鸟雀跃;我说,黄瓜饺子呀,小鸟欢呼……
一年没有丢几粒字,但仍在行走。夏天行走到青海,看黄河上游,一水碧琉璃;看湛蓝青海湖,沿着文成公主进藏的路线,爬上日月山;从黄土高原走到青藏高原。秋天到博爱,去看青天河,第一次近距离地看漫山红叶。还参加了一些研讨会、年会,在会上,最感动我的,是那些老前辈,年过七旬、八旬,仍笔耕不辍,想起自己的才浅手懒,便很惭愧。
也练瑜伽,在班德瑞的天籁之音里,把自己舒展成一棵树,或者折成一把扇。我这样的女人,本来,可以在烟火边珠黄,可以蓬头垢面,可以大摆龙门阵,但我没有这些习惯,我还是希望我的菜、我的文、我的人,给别人留一点美的感受。
时光如水,总是匆匆,转瞬又一年。我在寄给别人的书里,写下最多的一句话是:“你若安好,便是春风。”
是的,新一年,望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和我一样,爱自己,爱每一天,彼此温暖,在春风里,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