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芳蕊美丽、纤弱,性情懦弱、孤寂,在学校里从不大声说话。她妈妈却风风火火、机敏果断,是个有名的校长,获得过多项国家级荣誉称号,在教育界赫赫有名。周围人很难将芳蕊的个性与女强人妈妈的遗传联系在一起。
芳蕊30多岁时结婚,生子后遇到了感情问题,于是找到我,我才明白她自卑而忧郁的个性与家庭有关。
说到别人都敬慕的妈妈,芳蕊更多的感受是矛盾和痛苦——从小到大,她一直被妈妈的强势压得抬不起头。
在芳蕊的印象中,妈妈美丽、端庄,做事风风火火,大多数时间是在学校里,家里很难看到她的身影,做饭、照顾家是爸爸的事儿。芳蕊兄妹的学习成绩平平,各方面表现一般,所以妈妈怪孩子不争气,给孩子更多的是严峻的面孔和不满的指责。芳蕊时常受到妈妈这样的刺激:“你怎么就不像我?看看我,在外面没有人不佩服我。我的这些成就怎么来的?不要强、不下工夫,能有这些名誉吗?你们什么都不是,怎么会是我的孩子?连长得都不如我……”
芳蕊说:“我妈经常这样说我,从来瞧不起我,还贬损我,所以,我特别无力,真的感觉自己一无是处。我从来没有自信过,直到现在,我仍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是……如果她继续说自己怎么优秀、怎么能干,我就会觉得恶心。”——她用了“恶心”这个词。
对此,我不禁想说,父母们哪,你们在跟孩子说话的时候,一定要三思:当你说一句话的时候,要想到它是让孩子感到有力量,还是没有力量。也许你觉得自己是好意,话糙理不糙,但是,有些话对孩子的杀伤力特别大,会影响其终身,切记慎言!
芳蕊又痛苦地说:“我妈不像一个女人,我觉得自己不曾有过母爱。我特别羡慕那些家境一般甚至贫寒,但女儿能搂着妈妈脖子撒娇的家庭。妈妈退休后,忽然间,我发现她变得那么孱弱。我可怜她,甚至心疼她,毕竟她是我妈……但是我很难做到像别的女儿那样,和妈妈拥抱一下,或者亲一下她。老师,你相信吗?至今跟我妈在一起,我还是怕她。有时上台阶,不得已,我要搀扶一下她,可不知为什么,只要手碰到我妈的身体,就会感到发麻。”
显然,芳蕊的潜意识里仍爱着妈妈,对妈妈有着依恋;但同时,妈妈给她带来的痛苦又让她刻骨铭心。
芳蕊还告诉我,她的爸爸也曾被笼罩在妈妈的强势之下,在家里没有地位。妈妈常常毫无顾忌地当着孩子的面讥讽爸爸的老实、懦弱。孩子们觉得妈妈对爸爸不公平,内心里对妈妈这种做法非常反感,但只能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芳蕊说,她在家里感受到的多是消沉和压抑,虽然条件很好,但是爸妈从来不会带着自己和哥哥出去玩。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没有过,那是奢侈的事情。芳蕊从小到大特别羡慕别人,羡慕别人的爸爸妈妈在星期天领着孩子上公园玩,拿着饭盒坐在草地上吃,羡慕那一家子其乐融融、有说有笑。
听着芳蕊的泣诉,我在心里为这位母亲悲伤。在外人眼里,芳蕊的小学、初中直到高中,甚至工作、房子、婚姻全是能干且门路广的妈妈一手操办的,芳蕊似乎非常驯顺、安逸。可她妈妈无论如何想象不到,在外面辛苦打拼,为家、为子女做了那么多,得到的却是长时间埋在子女心里难以消除的怨恨。
事业成功的女性,在外面风光无限,在家里却难以与亲人和睦相处。当然,这并不是说,女人的事业和家庭必然对立,在我们的身边,有不少事业、家庭都打理得让人钦佩、羡慕的女人。问题在于,她们能否清醒地意识到子女对母亲角色的期待,进而适时地转换角色——进入职场,你可以凌厉逼人、不容置辩,以降住那些背后撇嘴不服气的男人;回到家里,你就是和蔼可亲,能进厨房,能让孩子冲上来搂脖子亲一口,能和你说说心里话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