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打来电话说,槐花开了,看槐花去!我一边想,一边笑,这平平常常的花,老家的房前屋后、沟沿水边,一树树的白,全是,还用大老远去看吗?朋友说,只当大家小聚吧。
便欣然前往。远看双龙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架山。车子慢慢进山,不见槐花,只见三三两两的养蜂人及一排排蜂箱。
山不高,酽酽地绿着。山腰上,这边一簇,那边一团,白中带绿的,想必是槐花了。
山中有河,叫响水河,只是今年天旱,水少,也不响了。我吸着空气中香甜的气息,只把响水河听成“香水河”,心想,一定是槐花太多,把一条河都染得香起来。
往山里走,果然看见许多槐树,全开了花,一穗一穗的白,琼瑶似的垂着,爱极了,越看,越觉得槐树是乡下最美的树,阴柔,婉约,树干黢黑,枝有梅骨,叶绿而稠。它不像泡桐,火气旺,性子急,粗枝大叶的,春天一来,便爆米花似的崩出一树喇叭。这种性子,注定成不了材。
槐树不急不躁,柳老了,桃李谢了,它才安安静静地在焦枯的枝头挤出豆大的绿,老枝衬着,薄薄的阳光照着,明晃晃的。它慢慢地生长,谨谨慎慎地着花,花可入馔,可酿蜜。因了槐花的纯朴,所以生出一串叫槐花的女子,喊一声“槐花啊……”就能跑出好几个朴实的女娃,青花瓷般,排排站着。
走到山顶,才看见更密更多的槐树立在那里。只是山上气温低,花没有开,多是米粒大的花骨朵。看着槐树密匝匝的阵势,只有在想象里勾勒槐花盛开时云雾蒸腾、香气四溢的景象了。
在槐树林里徜徉,漫无边际,竟迷了路。想找一条小路下山,却找不到,一群人像探险者一般黏在悬崖绝壁上,抓住槐树枝、藤条、石头,硬趟出一条路,衣服挂了,帽子掉了,狼狈不堪。向导说,他去找找前面可有出路,可是,他走后,久无音讯,大声喊他的名字,空山无语,只有野鸡间或“嘎”地叫一声。派人去寻,寻的人也半天不回,大家有点害怕了,只得又小心翼翼地爬回山顶。
及至山顶,才听见向导的呼唤,原来,他在悬崖上也找不到路,沿着另一条路上了山顶。他大声喊我们,但喊声在山林里被无数槐树吸了去,传不远。
在这里,谁都是过客,只有槐是主人。
沿原路下山,遇上养蜂人,竟是朋友的故人,正拿着蜂板割蜜,我们买了两瓶纯正的槐花蜜,及走远,回头,见他还在路边挥手,黄绿色的迷彩服,衬着背后绿绿的山,浑然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