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飞虾”!我一边赞叹中国人的想象力,一边夹起个炸得焦黄的蚂蚱送到嘴里,读诗一般地慢慢咀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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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挂有“黄河滩”招牌的饭店就餐,一盘金灿灿的菜肴叫大伙目瞪口呆。服务员介绍道:这道菜名叫“飞黄腾达”,又名“干煸飞虾”,实际上就是油炸蚂蚱,一种高蛋白、低脂肪的纯天然绿色食品,尤其是黄河滩的母蚂蚱,个大子多,含有丰富的卵磷脂,不仅味道鲜美,还有滋阴壮阳、软化血管、止咳平喘、提高人的记忆力等功效。这一听不打紧,我等七八双筷子齐齐地伸进盘里。
“飞虾”!我一边赞叹中国人的想象力,一边夹起个炸得焦黄的蚂蚱送到嘴里,读诗一般地慢慢咀嚼。那奇特的香味便沿着舌尖,一行一行,飘向20世纪中叶豫西农村的秋野……
一道道黄土飞扬的丘陵,如瘦骨嶙峋的丐帮一般,蜷曲在黄河中段的北邙山巅。正值三年困难时期,孩子们饿极了,除了摘酸枣、掏麻雀蛋、灌屎壳郎等填肚皮,逮蚂蚱便是最简单易行的功课了。如果捉到绿色大肚子的母扁担蚂蚱,放在瓦片上用干草生火焙得焦黄,那完全可以与饭馆里的“干煸飞虾”相媲美了。
然而,在故乡的历史上,也曾闹过“水旱蝗汤”四大灾难。蝗灾袭来时遮云蔽日,落下时铺天盖地,漫山遍野青翠的禾苗、纵横沟壑中成熟的庄稼,眨眼便光秃秃一片,惨不忍睹。无奈的农夫,面对掠夺者波涛汹涌的侵入,也只有大呼小叫、燃鞭放炮、敲锣打鼓地驱赶。
联想到《红楼梦》中林黛玉把刘姥姥比作“母蝗虫”,把惜春画的大观园取名为《携蝗大嚼图》,再想到俄国诗人普希金的诗《蝗虫》:“蝗虫飞呀飞/飞来就落定/落定一切都吃光/从此飞走无音信。”我着实被蝗虫的厉害吓出一身冷汗。
日盈月亏,渐行渐远了蝗虫的肆虐;岁月更替,一去不返了饥饿的光景。然而故乡的蚂蚱,那种俗称“蚱蜢”、“草螟”或美其名曰“飞虾”的植食性昆虫,犹如意味深长的蝌蚪文字,从北邙旷野的草丛一下子飞入都市华丽的餐桌,这是否也意味着一个民族的“飞黄腾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