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洛阳并非当代意义上的“内陆城市”,洛阳水系之发达、河流之多,是我们当代人所不熟悉的,若说如今的火车站广场上,曾流动过滚滚河水,你可能还不相信,但这里确实是谷水的流经之地,更不用说洛阳乃大运河的核心城市了——水陆相济、交通便利、舟车辐辏,使洛阳成为古代中国最重要的商贸城市,其商贸习俗自然也有渊源了。
西周时期,周人便“喜为商贾,不好仕宦”(《汉书·地理志》),到了东周,洛阳为都城,长达500多年,“周人之俗,治产业,力工商”(《史记·苏秦列传》),商贾云集洛阳,形成商贸文化,战国时出现的大商人白圭,就是地道的洛阳人,被尊为“商人始祖”。而从汉魏晋南北朝一直到隋唐,洛阳一直是全国商业贸易中心之一。
最能体现商贸习俗的莫过于集市,古代集会贸易可谓是百姓的“超市”。只不过这种“超市”,只在白天进行交易,且多集中在上午,所谓“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资,交易而退,各得其所”(《易经·系辞下》),旭日东升,买卖开张;中午罢市,百姓回乡;各得方便,古朴自然。
如果细分,集市也可分为几类,上面说的可称为中集。除此之外,还有早集和晚集。早集,夏日清晨四五点钟即起集,最先来到的商贩,五点钟就有“生意”,冬日则在清晨六七点开张,总之在晨曦初露之时,露水将干未干之际,买卖已经完成,就该散集了。洛阳人给早集起了个形象的名字,叫“露水集”。洛宁、偃师人则称其为“鬼集”,问为啥叫“鬼集”?答曰:“鬼怕太阳,太阳一露头,鬼就回不到冥界了,所以鬼集都在日出前结束。”
其实在我看来,“早集”的出现是为了不误出早工。人们在出工之前,还要买一些生活用品,这就需要早市,这种集市方式,十几年前洛阳桥下还有,西工区的涧东路上也有。这种集尤以夏季居多,以蔬菜等农副产品为多,货量小,成交量也小,参加的人不多,属于图方便的“快餐式”买卖活动。同时“鬼集”还有一个含义:货价涨落不定,诡异多变,难以掌控。
晚集,多见于农村备耕备播之时,三夏大忙和三秋大忙时晚集最受欢迎。农事紧迫时,事情繁多,农人忙碌不堪,若专门抽出时间去赶“白日集”,便成为时间上的奢侈,所以需要晚集,以便于随时添买农具。晚集上卖的多是䦆头、耙子、锄以及竹编用品等,而大的农具如犁、耧等,农人早已备下了,不会临时赶集买。
豫西方言中有“赶背集”之说,还有“起了个大早,赶了个背集”之叹,到底有没有“背集”呢?有。“背集”是区别“正集”的一个称谓,“正集”就是逢集日,有固定的日子,届时必然有集,人多热闹,货物齐全,俗谓“闹集”,而不逢集日的集就叫“背集”,虽有买卖,但很寥落,做生意的人很少,货品也不丰富,故有“背集”之称。
凡是老百姓,不论贫与富,集市都是大家常常涉足之地,到此买东西和卖东西皆曰“赶集”。若无具体买卖目标,只是走走看看,称为“逛集”、“赶闲集”,这正像如今的洛阳女子,无事时就往王府井、新都汇游逛,只看不买,或为观察商品动态,或只是去消磨时光,谓之“逛街”、“逛商场”。
买卖贸易,古今一理,尽管经营模式和消费的产品大不一样,但心理上都一样,行为方式也雷同,皆是攘攘闹市上的一次徜徉,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些卖东西的,嘴上不停地叫卖,把自家的货物夸成一朵花,无非是想多盈利;那些买东西的,眼睛到处瞅,两只手翻拣着物品,但要其从口袋里掏钱,也不会那么容易。有钱的人,低档货前面,是不会停下脚步的,自有一种优越感;手头紧的人,专往便宜货摊儿前凑,挑挑拣拣,锱铢必较,想拾些便宜,还怕买亏了。所以集市有文化大观,有社会万象,大可玩味。
对那些在偏僻的山村生活,自家村落住户寥寥,有的甚至是山中独居户,哪有在自家门前赶集的便利?这种地方的人赶集便须“趁集”,即依托大村镇集市,买一些生活必需品。所以无论城乡、集市都挑地界,一般是在大村落起集,并集中于繁华街道或交通方便的地方,从而辐射周边、带动一方,使四村八寨都来此汇集,这也符合商品集散学的规律。
豫西集市的名称,多以所在村镇、街道、河流命名,也有以名胜古迹、寺庙道观名来命名的,如龙门集、城关集、谷水集、田湖集、黄庄集、平乐集、横水集、关林集(后发展为关林庙会)等。也有以商品类别为名的,如粮食集、牲口集等。譬如洛阳老集,形成于金代,距今已有近900年历史了,可谓真正的“老集”。还有谷水集,原由清朝乾隆年间的火神庙会发展而来,也有几百年历史了。还有洛宁县的王范集,形成于清朝同治初年,也是“老集”。
集日多数按农历, 固定有期,约定俗成。有天天集、单日集、双日集、三日集、五日集、十日集、半月集之分。大城镇集稠密,譬如洛阳老集就是天天集。深山区,集稀少,十日一集,半月一集或一月一集,集日多在月初。也有随季节变换而设集的,譬如偃师口孜的山草集,俗称“山草市”,只在初春设立,不为别的,为的是方便春耕,提供相应物品。
集市上虽然人头攒动,显得乱哄哄的,但商品摆放有序,各类货摊一街两行, 不得碍路或阻挡行人。旧时经营的商品,多是豫西本地货,有粮油鸡蛋、蔬菜瓜果、布匹衣服、家畜农具、日用百货等。当然,集市上也有卖水煎包子等地方小吃的,便于赶集人打尖充饥……